你不是孤立无援

　　前几天一个刚入学的学妹跟我说自己融入不了班级，找不到归属感。她的声音有点颤抖，眼眶红红的，我知道她在努力克制自己几乎就要喷涌而出的眼泪。

 

　　我其实很明白她的感受，但是也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是由着她挽着我的手，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躲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颤颤巍巍冲向雨里的那单薄的背影，捂着嘴哭泣……

 

　　刚入高中那年，我16岁。从农村考进了市重点高中，转三趟车，五六个小时的路程。本来是决定要自己独自去报道，但是爷爷坚持要送我去学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远门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有点胆怯，就同意了。

 

　　爷爷那年七十岁，不到一米六的个头，很瘦，头发总是剃得短短的。爷爷爱笑，一笑就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平时他总是穿着中山装和宽松的蓝色大裤衩，那天送我去学校的时候，奶奶说他这样穿出去都丢了名牌高中的孙女的脸面，我呵呵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后来爷爷穿上了一年到头难得一穿的西裤。

 

　　那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没有任何亲戚和朋友。出发的时候，对高中生活的憧憬一扫而光，有的只是对未知的远方的恐惧和对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的不舍和担心。从小到大，父母外出务工，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整整16年。我和爷爷从白墙黑瓦的土坯房里扛着蛇皮袋装好的行李走出去的时候，瞥见奶奶红了眼眶。我走到拐角的时候才鼓起了勇气看了一眼，奶奶还站在家门前池塘边的桃树下望着我，后面是老旧的白墙土坯房，四周都是无穷无尽的绿色，树、田野、远山。朦胧的雾里，奶奶一个人站在远处，看起来那么孤独。从那以后，我们每一次的相聚，都伴随着酸涩的分别。
 

 

　　我和爷爷辗转过后到了学校，安顿好行李，就外出购买日用品，绕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了商店，买完东西在学校后门的一家面店吃了碗蛋汤粉，后来的三年里，每次买日用品我都去的那家商店，也时不时地去学校后门的面店吃蛋汤粉，但总觉得没有和爷爷一起吃的那次来得好吃。

 

　　报道那天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下起了大雨。宿舍楼下挤着一群家长和新生，家长们叮嘱着孩子要注意shenti好好学习不要想家之类的，我和爷爷没有太多话，他说得最多的就是“没钱了就管家里要啊，饭要吃饱不能饿肚子”。雨小了之后他准备回去了，让我回宿舍去。我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没有往上走，看着爷爷用细小的胳膊半开着伞一个人走进了雨里，微微佝偻的背，瘦小的shenti，衣服显得空荡荡的。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渐渐看不清他的背影了……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我对面上铺的一个姑娘一直在抽泣，大家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几乎一夜无眠。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久，分别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三年的高中生活，犹如一场梦，恍恍惚惚又历历在目。在最好的班级里，我成绩倒数，刚开始的一个学期，听不懂英语老师在说什么，说不好普通话读不清一篇《离sao》，每天晚上奋战题海到一两点，早上是最早到教室的一批同学之一，却还是学不好数理化。那时候的自己，找不到归属感和存在感，孤立无援。每周打电话回家支支吾吾不敢说自己的成绩和排名，也不愿意吐露自己内心的压力和无助。

 

　　我也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可能是每周都有家人的电话，听着他们的声音总是不敢就此放弃。也许是觉察到我低落的情绪，放假回家的时候家里也不怎么过问我的学习，只是鼓励我，把最好的菜往我碗里夹。

 

　　有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这一刻真的很难熬，某一段时间真的极为漫长，可最后也就这么撑过来了。永远都没有最坏最难熬的时刻，只有更坏更难熬的时刻，但是我总觉得未来的某一天开始，可能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好。(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有着这样的憧憬，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孤立无援的瞬间。

 

　　后来选择了文科，没想到高考文综失利，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毁了，却在母亲的陪伴下一点点拾起了勇气，参加农村单项招生的面试，初次见到长沙，走在没有校门和围墙的校园里，就觉得我可能会在这里开始四年的青春。的确，面试通过了，总算也没有辜负自己高中三年的努力。

 

　　大学开学的时候，还是爷爷陪我来报道的，我一个人办好所有手续，安排好爷爷的住处和回去的车票之后，和他逛了逛校园。一个土里土气皮的姑娘和一个年过古稀穿着中山装的瘦小的爷爷在林荫道上并肩而走，一路上花哨的店铺和高挑光鲜的学生，我们祖孙俩在那一刻，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而那一刻，我也不是三年前那个16岁只会跟在爷爷后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抹眼泪的女孩了。

 

　　我们都会经历很多很多有如无根浮萍的时间段，而那个时候，亲情的陪伴显得尤为珍贵。在一个个没有归属感的日子里，不如多和家里通通电话，和身边的朋友吃吃喝喝玩玩，其实我们很多时候会放大自己的孤独感和痛苦，当身边有人陪伴有人倾诉的时候，孤单感和痛苦会减轻，每个人都有不容易的、更艰难的时候，这样想一想，会觉得自己的感慨和抱怨也不过是有点多余的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