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那一刻，我按下了删除键。

 

　　记忆追溯到初二那年夏天，我和父母一同去郊外露营，为此还特地租了个宽敞的蒙古包帐篷。远远望着我们的蒙古包帐篷，白色的弩顶是那样的一枝独秀，我的心中油然升起了自豪感。

 

　　突然，我猛地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在我们的帐篷内乱窜。来不及通知忙于做饭的父母，我只身跑到了帐篷前。掀开帘子，果不其然，一位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在我们的帐篷内四处奔跑。看着我刚刚整理好的垫子、睡袋全部乱糟糟地挤在一堆，零食全部撒在帐篷里，鼻尖一股杂乱的气味，我一阵气血上涌。强忍着心中渐起的火苗，我耐着性子问道：“小朋友，你家长呢？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吧！”可那男孩视若无睹，依旧不断奔跑。

 

　　“你干嘛！”一声尖锐的叫喊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头，应该是这个男孩子的奶奶，她叉着腰，嗑着瓜子瞪着我。“这个是我们的帐篷，能不能让您的孙子不要随意跑进来。”我吐着气，极力心平气和地说。那老人弯下腰，用方言喊了一句。男孩依旧不理不睬，更加放肆纵性地在睡袋上蹦跳。老人仿佛见怪不怪，继续嗑着瓜子说：“你看，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就是看你们帐篷好看才想进去玩玩的。”被这轻飘的话一激，心中的蓝火苗再难遏制，我大声喊道：“那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胡闹！”老人一愣，随后把瓜子往地上一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一只粗糙黝黑的手就这么直指我的脑门对我吼骂，唾沫星子全喷我脸上：“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孙子就进去玩玩怎么了？啊！你这么吼是几个意思？”

 

　　这一回换我愣住了。老人圆润，但是气势汹汹的面容在我眼前不断扭曲，如同针一样冰冷刻薄的方言、脏话、普通话全都尖锐地刺进我的耳朵。心中、耳畔尽是些“我七十岁了，他只有五岁，你呢？你父母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句句粗俗的脏话钻心。眼前竟闪现出小区里每回都朝我微笑的清洁工奶奶，公交车上对我笑道：“谢谢孩子”的奶奶，还有公园里笑着跳广场舞的奶奶……一切的美好都在我眼前尽数泯灭。

 

　　我的大脑混乱一片，最后父母闻讯赶来，制止了这场闹剧。我还清楚地看到老人走之前朝我吐了一口唾沫和她怀中男孩狰狞的目光，都如刀子凌迟着我的记忆。究竟是怎么了？我这样想着，为什么和蔼可亲的奶奶会如泼妇般大骂，为什么天真可爱的孩子会不明白“不能随意动用他人的物品”的道理？至今，我也没想明白。

 

　　那一刻，我按下了删除键，可却怎么删除不掉这段记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这件事情没有发生，我一定还会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风儿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