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还没有出生就死了,他并不存在,即使是番茄酱也有名字,有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而他没有。”这是电影《何以为
家》中傲慢冷酷的蛇头对没有证件的无助又
痛苦的单亲黑人
母亲的刺激。这一幕瞬间击中了我的内心。
这不是黎巴嫩的过去,而是黎巴嫩的现实:黑户的
孩子无法办理身份证,他们生来只能藏在世界的阴影中——充盈着肮脏、暴力、贫穷、荒谬,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生日,没有资格接受教育,甚至没有资格去医院看病……
诚然,人各有命,
命运不是自己能够
选择的。但是那些黑户
父母们呢?他们有权利选择在能力范围内生育,但他们没有!贫民窟里,孩子们瘦骨嶙峋;地板上,脏兮兮的小
身体东倒西歪。在富人家的孩子欢乐学习时,他们却光着脚丫去卖饮料,去杂货店打杂工,甚至被卖给杂货店老板当童妻而不治身亡。可是,赞恩的父母像动物一样还在不停地繁衍着……
直到我看见站在法庭上那因贫困病痛而老得不像这个年纪的赞恩的父母激烈地为自己辩护时,我发现是我站错了位置。他们的眼眶溢满委屈的泪水,哽咽着说他们本来想让女儿萨哈过得好,不想在自己家里没有活路,没吃没喝,没地方睡,没被子盖。并且他们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们要是有选择的余地他们会比别人做得更漂亮。
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不该俯视。
他们是难民区的小
人物,世界的最底层。这里生活的人们没有被文化熏陶过,没有被父母教育过——他们一辈一辈都是这么荒唐过来的。就像曾经的
中国农村,外公这辈人谁家不是十几个弟兄,养不起了和人家换换结个亲,再不济丢掉一两个。就像百年
孤独奥雷里亚诺何塞这个封闭的大家族扭曲的价值观——源于社会的荒谬,更多的兴许是现实的
无奈,毕竟这只能是黎巴嫩黑户难民父母唯一的选择。
难道悲剧般的命运真的只是不公的命运造就的吗?魏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曾写过秦人为躲避战乱携妻儿逃至桃花源,安居乐业,生活沉浸在
美好里,令武陵人流连忘返。同是落难者为何处境大相径庭?
回顾整部影片,让我感到悲哀的不是不公的命运,而是人性的泯灭。
法庭上,坐在轮椅上的
男人毫无表情地说他没想到萨拉会死。他认为包括赞恩的母亲,当地的女孩子都是十一二岁当童妻给了人,也都活得好好的。而赞恩的父母也如此认为。
这竟成了习以为常。萨拉的死没有唤醒这一群麻木的底层。
贪婪,变态,软弱,胆怯,欺软怕硬,患得患失,目光短浅的人啊,遍布在黎巴嫩的难民区里。他们扮作看客,去消费生活。我想到了《局外人》,这是一群置身于
情感之外的冷漠无情的局外人。
命运本身只是毛边纸和宣纸的区别,只要有灰暗人性的墨汁,都能染成纯粹的黑。
所幸的是,我看到了十二岁的赞恩的反抗。他保护
妹妹把自己衣服给来月经的她当卫生巾以免被大人发现让妹妹嫁人,他帮黑人
妈妈带一岁
弟弟直到实在无力生存,他为妹妹萨拉复仇而怒杀杂货店老板……
所幸的是,我听到了赞恩的呐喊。他状告自己的父母“不该生下我”,这样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相信,它也能穿越整个黎巴嫩,抵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给世人以警醒。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