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谎言进行到底

　　我特别不喜欢对门的张牛，最厌恶的就是他一年到头的“训狗术”。一到晚上，狗们一个个汪汪大叫，令人无法入眠。

 

　　张牛养了十几条狼狗，却并不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据说是自己要出来干一番大事业。七十多岁的老母，让姐妹们轮流赡养，他几乎不管不问。但他的母亲可是时时惦记着他，每半个月就要打一两次电话询问他的生活情况。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每天穿着一件褪色的bu衣，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圈，轮番着训练他的“宝贝”们。

 

　　每当走过他家门口，都会嗅到一股难闻的臭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掩着鼻子跑开。

 

　　“哎，妈，我告诉你，我这狗可是最好的。”一天，我踏着夕阳的余晖刚走到家门口时，无意中听见张牛正拿着一部早已磨损的老年机，眉飞色舞地打电话：“现在啊，我这狗一条就值几十万呢，我还带它们去参加天津亚洲比赛，得了五十二名，可拿了不少奖金！现在，我这个手机都值几千块，过的那可是滋润！”他说得唾沫飞溅，身上那件退了色的布衣在如泻的夕阳下改变了颜色，纽扣折射出的微微金光散开，倒还真像是件名贵的皮大衣。

 

　　就他那穷酸样？一条狗几十万，我看他是把牛皮都吹破了！天天住对门，也从没见过他带那些狗参加过什么比赛，自己不管春秋冬都穿那件都褪了颜色的布衣，夏天干脆就光着膀子。真能吹！我有点好笑的看了看还在滔滔不绝的张牛，转身进了屋子。
 

 

　　当我再次看到张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多，太阳还没有走到西山的尽头，落日的余辉又一次如金子般洒在张牛的身上。他正拿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铁圈，让几条狗轮流训练。见我向他走来，他哈哈笑了两声，对我说：“小闺女，我这狗，一条就值几十万呢！”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着了他神采奕奕的脸庞，还有那件因为磨损的早就褪了色的布衫。

 

　　牛妈病了，是很严重的病，住进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那是一笔很贵的费用，这时候，张牛的姐妹们都败下阵来，一个个都不再去理会这件事了。这笔费用对张牛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张牛脸上再没有了以往的神气，他在筹钱，想尽办法地筹钱。每当红日初升，投下第一缕曙光时，他就开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用笼子把他的狗一只只装进去，拉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虽然他并没有和任何人说，但从夜晚狗叫声渐渐减弱，我知道他在用尽方法把狗卖出去，但绝不会是几十万一条。他不但卖狗，还东家西家的借钱，保证以后绝对加利息还人家。

 

　　又是一个傍晚，我坐在家门口，悠闲地看着天上已经露了头的银色的月亮。突然听到张牛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几个人正围在狗笼子边讨价还价。“就两百，不能再少了，我这也是亏本卖呀！”“两百？你这杂种狗能值这么多？又不是人家宠物店里的纯种宠物狗，要不是我们还需要这种狗来看门，谁会高价钱买这种狗啊！”“那你说个价钱。”“三百，拉走两个大的，一个小的！要是不行，我们就不买了。”“那好，成交！”张牛咬着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是在他口中一条就值“几十万”的狗，而现在正被廉价地处理。

 

　　那几个人刚走，他又掏出了那部磨损得很严重的老年机，拨起了电话：“妈，我卖了条狗，给你治病那是绰绰有余，你甭担心钱啊，哎哟，这狗一条就值几十万呢，卖个一条没什么的……”他又恢复了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就如自己拿着的不是旧的老年机，而是一部高级智能的苹果，穿着的不是褪了色的布衣，(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而是名贵的厚皮衣。

 

　　我虽听不到电话那头牛妈的回答，但我知道，她一定是笑着为她那穿着褪色布衣的“富翁”儿子而骄傲。

 

　　至此，夜里再也听不到狗叫声，只有树叶轻微的婆娑，仿佛在温柔地歌唱着一个虚无而善良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