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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外的石榴花

2018-01-27 22:36:15   作者:辛淑英

  方菲是我卫校时的同桌。乌黑的头发编着骨形状的长辫子,光洁的脸上不大的眼睛,笑起来尽显温柔。她爱穿颜色淡雅的上衣,长裙子,整个人显得清爽,婉约大方,像从诗经里走出来的女孩。我戏称她小雅,她喊我丫头,两个人爱秘密地说笑,谁都不知道。她读书认真。闲暇时小说,诗词、歌赋的读本不离手,课前读,课后读,吃饭读,睡前读,我笑她书痴。即便是这样,她理论考试都能拿满分,问她何时巩固的?她回答你,临时抱佛脚罢。可见她有多聪灵,过目不忘不说,小脑瓜转一圈,够我转三圈的。
  
  我痛不欲生的汤头歌,竟是她的最爱,从头至尾,熟背个透。我怎么读,都是一堆混合的草棒子,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酸、苦、甘、辛、咸,在我看来,dou一个味儿——苦!我想,她该不会有某种分身术吧。
  
  有一次,老师把不及格的试卷丢到我头上,那眼神分明在说:不及格,拿不到毕业证的!然后,一脸无奈地走开。
 
窗子外的石榴花
  
  方菲给我补课,督促我学习。可我哪里能记住那些中草药的什么功能呀、主治和疗效啥的。看到窗子外的石榴花开了,惊叹它的大方,火红成一片,好似方菲脸上飞下来的一片红云。我说“莫负春日好时光啊!小雅”她盯我一眼。“光景不待人,须叟发成丝”我模仿她平时读诗词时的口吻,嬉笑不已。她无奈地摇摇头,下课之后,还是陪我去校外的荫小道上走走。
  
  哈!那不正是我想看到的一切吗?时值暮春,树影婆娑,远方的田野葱翠,近视豆绿草长(chang)挟路疯长。天是晴的,风是柔的,空气清新湿润,满目生机中是万箭穿心的美丽。我沉醉在这美的陷阱中,愿长醉不醒。我们尽兴游玩一番,柔软的草上坐下来,听她话语读过书里的故事,或是给我背诗诵读听。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落花知多少|。”
  
  时光搁浅,在她美丽的语句中穿梭。又好似看到那个叫三毛的奇女子,穿越万水千山,沙漠中走来,被一路的风尘模糊了身影。我们当时坐的地方,是个小树林的边沿,一阵风吹过,原先林中还纤雾缭绕的,不一会儿飘着飘着就淡了;那些鸟儿,飞着飞着也不见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liang风的惊羞。”
  
  是徐志摩的指尖划出这优美的诗韵。听着这样的诗句,我思绪难抑,青涩年华,竟是那样乱了心意。不敢想象先前的时光,都去了哪儿?才觉心意明快了许多,为此幢憬,一生dou要去博览书籍。
  
  不知不觉,懒洋洋的太阳已西斜。像只火红的大皮球,被调皮孩子踢了一脚,一滚滚到树梢下的草丛里去了。我们不得不起身,两个青葱少女,手挽着手,宛若走在画里。什么汤头歌,生化中小蝌蚪似难懂的符号,统统都离我们远去,心里长了翅膀一样,暮色中和归林的小鸟一起飞翔。在心中,更多了一份方菲所给予我的友情、才情,泼墨似渲染,好快活。那一阵子,我和她都迷恋上了琼瑶的小说。书店里正常情况下很难买着,方菲可有办法得到。一位神秘的男孩总是来给方菲送书,那泛着油墨味的书籍,好撩人哟。为节省时间,课余时,两颗脑袋挤在一起读,等我们看完了方菲自还回去。我戏说男孩是她的白马王子,她也不恼,并不表白,拿手背捂嘴吃吃地笑。《窗外》,《幸运草》,《寒烟翠》,《我是一片云》,《雁儿在林梢》等,就是那样的情形里读完的。在琼瑶温情的笔下,那些潸然泪下的故事,怎奈一个情字化解得开?也或生活原本就是一场虚幻,真挚的你只能活在我心里,悲欢离合的裹挟下只能是思念和想象了。
  
  后来读三毛的书,疏密间排列,纤细中柔刚相济的文字,就难抵它的诱惑和真滋味的感受了。伴随三毛的足迹,穿越时空,铜墙铁壁,撒哈拉沙漠,那异域风情的故事中,看到了一双沉思中放眼世界的眼神。相比琼瑶的小说,三毛的文字更细腻真实和深入人心。她是奇女子,是个可爱近乎完美的女人。用那种别人所不敢尝试的洒脱态度,和旅行姿态去完善自己的人生,带给人们的是感动和鼓舞。而她的死留给世人的一直是一种深切的疼和大的遗憾。
  
  方菲看我这样专情于文字,她引领我到了一个藏书的地方——县城的图书馆。那是一座青砖的院子,有古色古香的美,栽着开满花香的月季、梅树的花朵粉云,香味扑鼻。我第一次见梅树。稀罕得不得了,在斜长的梅枝上悄悄摘了几朵梅花,夹在书里,看书时会有清雅的香味儿特别好闻。喜欢起了前苏联的小说,读着读着起来,不能自拔,摘抄之多,远远超过课堂上记的笔记。多少年后,短发覆额,再重读那些小说,那时的心意显得久远,也淡而模糊了。这样的不安分,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方菲理论学习考试得满分,我勉强及格,可是仍满满欢喜。转眼就是毕业季,心里不免有了淡淡的惆怅。我还是要回到村里去,继续守望村口那条不知流淌了多少年的小河,村东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原野,村西的瓜田地里馒头一样拥挤的坟墓,坟墓上爬满的牵牛花开得正鲜艳。一切没有变,都没有变,有多少光阴蕴含在里面,村里人谁也不去过问。唯一改变的是我,从眼睛到心的距离已无限拉长,已不是翻书翻错了页,走路走错了方向那么简单,成为了另一个我,原始的悸动在膨胀。那时,我还不怎么清楚真正寓意上的文字会带给我什么?只隐隐觉得它是悲哀,是痛苦,是折磨人的心跳,或欣喜、清心寡欢中一丝淡淡的美好
  
  无数次地做着同样的梦境,无数次地梦中被惊醒,看到一窗清辉流泻,夜的沉寂中,听着虫声此起彼伏地鸣唱,最终我睁大眼睛等待天明。心中的困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我在等待一种未知的命运,那是对一种新生活的幢憬吗?
  
  之后,我见过方菲几次。再后来,我们都结婚了,天各一方。只在彼此生日或过年时候受收到对方的贺卡和小礼物。久之,不知是谁先中断了联系,再没了音讯。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坚持读读,写写,每天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情,每天不一样,或许一辈子就不一样了,我想。有时候我会想起方菲,和从前那些日子,心里会有一种虚幻的感觉,那些春日花开般快乐的日子宛如梦中的情景,真如浮云般飘得遥不可及了。只是,在蓦然回首的刹那,我仿佛又看到两个清纯的女子,从爆开的石榴花窗子下走过来。哦!五月的石榴花,火红如少女的芳心,你啊!就可着劲儿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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