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长的温柔秀气,人见人夸,园园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清澈传神的大眼晴,皮肤白净,身材苗条,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俊姑娘。但二姐却生性倔强,敢于抗争,在自主
婚姻上为自已的
情感留下了浓彩的一笔。
在一个深秋的傍晚,夕阳如火,点亮了村庄的角角落落,几只归来的喜鹊站在屋后的那棵大楊
树上,不停的喳喳的叫着。这时,院里的大黄
狗突然叫起来,正在忙碌准备晚饭的
母亲,抬头透过玻璃窗户,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后生进了院门,那后生身后还背着一个用时麾的花包皮裹着的一个大包衭,看样子沉甸甸的。母亲稳了稳神,像是知道来人是谁了,慌张的迎了出去,一边喝住吠叫的大黄狗,一边把两个人让进了屋里。
两人在炕上坐定后,母亲笑着说,
今天喜鹊叫个不停,这不你们来了,真应验。瞅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我说,快出去把你爹和你二姐找回来,就说
家里来亲戚了,一边拉着风箱烧水,一边催促我快去。
太阳很快就躲到了大山后面,天暗了下来。母亲将油灯点着,屋子亮堂了起来,在一闪闪的灯光下,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后生,只见他面腆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知是
紧张,还是啥原因,对家人的问话,总是所问非所答,闹出不少
笑话,他却愈加紧张,头上冒出了汗水,不住的抠着手指甲。
二姐也不像平素里从外面回到家后,有说有笑了,那张好看的脸罩着乌云,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做营生,像是有啥心事藏在心里。
吃过晚饭,二姐收拾洗完锅碗,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身子靠在衣柜前,一双眼紧盯着那个中年人,涨红着脸,刚要张口向那个中年男子问话,母亲就赶忙推了二姐一把,打岔道,你快带着三儿去四
奶奶家借宿去吧,去晚了,看你四奶奶睡下了,还的起来给你们开门,当心把她老人家给着凉感冒了。二姐一拧脖子,把耷在胸前的一条辦子使劲摔到身后,堵气的拉起我就出了家门。
这天是个没有
月光的夜,院子里漆黑,抬起头只见繁星满天,就像银钉一样缀满天空,一闪闪的,眨着
眼睛。我们刚出家门,妈就撵了出来,把二姐唤住,和二姐小声的嘀咕起来。不一会,只听二姐生气的吼道,我不同意,你告诉他们。那
声音就像装满了炸药的炮仗在黑暗的院子里炸响,顿时把母亲给炸晕了,不迭声的说,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你就不能小声点,让人家听见多不好。二姐大声说,我就是要让他们听见,你不要劝了,我的事我作主,谁说也不行。拉上我就气冲冲的消失在夜幕中。来到四奶奶家,在问话中,我如梦方醒,才知道那个后生原来是二姐早年订下的娃娃亲,今天是定喜
日子来了。对这门亲事,二姐一直不同意,怪不得二姐满脸不
高兴。据说那家人家还算富裕,但那后生从小不爱
读书,没有半星点文化,性格内向,老实的像个没嘴葫芦,干啥也不成,只会做庄稼地里的营生,身上没有一点新青年的影子。所以二姐没有看上他,嫌弃他,认为他不会为自已撑起一片诗意的兰天,建立一个
幸福温暖的家。我躺在被窝里,心想和我朝夕相处,关心疼爱我的二姐要同那个她不
喜欢的陌生
男人结婚了,就要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我心里不由的酸酸的,沉沉的,像压了一块石头,眼晴不由的流出了泪水。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惺松睡眼,只见金色的
阳光已照在了窗户上,屋内亮堂堂的。灶上的那把被四奶奶擦抹的金灿灿的大铜壶冒着缕缕的热气。我抬起头看见二姐面容憔悴,两只眼睛红红的,噙满了泪水。四奶奶正高一声低一声的开导着二姐,你也不要为难自已了,现在是新社会了,时行婚姻自主,你爹和你妈都是开明人,你不同意,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四奶奶劝你一句,还是带上你弟快点回家去吧,再迟了,你妈会着急的。二姐点了点头,牵着我的手,从四奶奶的家走了出来。
当我和二姐走进自家院子,一股盐煎羊肉混合着炸油糕的香味,扑鼻而来,这雁北地区的传统
美食,让我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液,直奔屋里。只见那俩位客人,在家人们热情招呼声中,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母亲瞅了眼不高兴的二姐,敛起了笑容,轻叹了一声。这个时侯只有母亲最理解和懂得女儿的心事,心疼的说,你一晚上没睡吧。二姐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一转身走出了家门,扑倒在东屋大妈家的坑上,抽泣了起来。
送走客人后,母亲来到大妈家,把二姐扶了起来说,人家把要过门的彩礼都送来了,你却不同意,要退婚,你让我咋办?容我和你爹商量一下再定夺吧。回家后,母亲对
父亲说,
孩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已不是一天的事了,你给拿个主意吧。却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父亲固执的说,做人要讲
诚信,我们和人家既然定了婚约,就的守信,不能让人家戳我们的脊梁骨。二姐听完了父亲的话,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里带着怨恨,边哭边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同意。母亲也跟着抹起了
眼泪,抽泣着对父亲说,你这是往死里逼孩子呀,那有你这样做父亲的,也不为孩子想想,就是成了亲,孩子能有好日子过吗?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委曲了孩子。我作主了,这门亲事退定了。说完,就去安慰已哭成泪人的二姐了。
这时,父亲面露难色,坐在炕上叹息着。从不吸烟的父亲,从招待客人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呛的连连咳嗽了起来,脸涨的通红。母亲在一旁埋怨道,和你商量孩子的婚事呢,你抽那门子烟呀。不一会儿,父亲停止了咳嗽,缓了缓,又吸了一口烟,沉思着,良久不吱声,家里人谁也不说话,仿佛屋子里的空气也凝固住了。一支烟过后,父亲把烟蒂死劲的在烟缸里拧灭,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稍停,父亲慈祥的看着二姐说,就依了你吧。父亲一向在子女面前严肃有余,不苟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慈祥面庞,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二姐听后破涕为笑,脸上的乌云散去,好看的面庞笑成了一朵花。二姐终于冲破了封建婚姻的束缚,战胜了世俗,赢得了退婚的胜利,获得了婚姻的自由,压在全家人心上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
岁月匆匆,就像一条叮叮咚咚欢唱着歌儿的小河流淌过时空。这虽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的事,二姐已经离开我们,到了另一个世界,但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至今仍留在我的
记忆中,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