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山花来

　　鹦鸽的山花又开始烂漫了。

 

　　每年，在山花灿烂的时节，无论生活和天气是晴是雨，心情总愿轻松喜悦一些。眺望远山，一抹一抹的山桃花、杏花、李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竞相怒放，各展妖娆。这些个性自我的花儿，历经一个冬日的历练和等待，一旦春阳渐暖，春水渐融，便不待燕子蹁跹、斜雁成行率性而为的绽放了。

 

　　被高山严冬封藏了一个冬季的人们，在某个艳阳融融的中午漫步时，不经意便瞥到了她们的艳影：“呀，花开了”是的，花开了。一朵，一枝，一树，一团，一大片，好多片……挤满了向阳的山坡，粉白、乳白、洁白彼此映衬，次第绽放。

 

　　那年花开时，我们刚来这里，一睹山花的盛况，喜不自禁。没有晚自习时，我们三五相约踏春漫步，在山路上洒下一串串欢笑、调侃的声音；我们一起在颤微微的吊桥上奔跑、跳跃、喊叫拍照，一起在满是圆石头的河边泼水玩闹，望山呼喊回声；一起拿着塑料袋、小瓶子捞河岸浅水处的鱼苗，然后一次一次的放生；一起欣赏牟家坪别样的西式设计，一起在神秘的天主教堂，观摩信徒们虔诚的祈祷；一起寻一片空地，在枯草干叶间寻找新冒出的嫩苜蓿，跪着、趴着、蹲着用各种姿势掐苜蓿，手被硬枝划破、鞋被泥土埋没又有什么呢，总比不上我们在山桃树下拎起小袋子中满底的苜蓿冲同伴说：“看，我掐了这么多”说话时的眉飞色舞，好像是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夕阳将落时，我们彼此呼唤，看着满裤子的土和泥，倒都是无比欢乐的。斜阳将山花和我们的脸染成金色，一路热情的山花迎风摇曳，我总要悄悄折下几支含苞待放的花枝，藏在宽大的衣服里，遮遮掩掩。身为老师，爱花，爱美，却也怕被人指摘。

 

　　回到小镇，夜幕就已降临了。鹦鸽小镇的夜晚来的很早，街上三三两两的人行色匆匆，店铺早已关闭，只有几家勤快的店主在坚守，但也是大门紧闭，只看见灯光渗了出来。空气里偶尔飘过烟味，我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小时候，妈妈烧炕时总是坐在小板凳上抱着我，红彤彤的火苗在炕道里翩翩起舞，我和妈妈的脸也被映的通红通红。我妈妈总是拿个长柄铁勺，倒些油打个鸡蛋放在燃火的炕道里给我炒鸡蛋，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火光映着我们母女的脸庞，妈妈的脸上是宠溺，我满眼都是炒鸡蛋的香 ……
 

 

　　看了这些文字，也许，你觉得乡村的生活满是悠游自在和惬意吧，但，你只说对了一半。

 

　　你知道鹦鸽的街道里，哪里的灯是最后熄的吗？哪里的人是最后一个关上门，停止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无人等待的住所？你知道鹦鸽的黎明是什么声音唤醒的吗？

 

　　我知道，鹦鸽的夜晚，最亮的有两个地方：一处是学校，一处是镇政府。

 

　　鹦鸽的校园，夜晚九点，各个教室依然灯火通明，讲台上是耕耘奋战的老师，课桌前是心怀未来的孩子。师生相遇是一场缘分，是一场不愿辜负的缘分。我在楼道看见一个个抱着书本满面疲惫的老师，一进教室满血复活，没人知道晚自习后校园的夜多么静，没人知道她失眠到几点，也没人知道他从教学楼上几点加班回来……

 

　　后来，我因使命经常在夜晚要穿行在鹦鸽街道上，春，夏，秋，冬。。。。。。发现在鹦鸽有一群和老师一样坚守夜晚的人。昏暗的路灯下，我骑车穿行时，镇政府里总是灯火阑珊，大门敞开。一直我都很疑惑，这个地方应该和街道一起睡了啊？直到好多夜晚，都遇见加班晚归的人们，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还有你们。一个个方案，一次次会议，一个个成绩想必都凝聚在挑灯夜战的灯光里。不禁一笑，真好，守着乡村之夜的不只是老师。

 

　　这些，想必夜晚未眠的山花也曾目睹过。

 

　　今年，旧地又见山花开，初写文时物是人非的感慨，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不做伤春感怀的女子，我们保存最美的记忆从来不是为了引出感伤。路过皆是风景，春光美好，山花依旧。

 

　　我们，且行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