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姑姑挖药

　　我的姑姑年轻时是个美人，也是个能人。种过麻，养过兔，绣过花，带过幼小的我。我上小学时，她经常上山挖药。逢星期天，我缠着她，挎个小篮子跟在她后面也要上山。姑姑说我走得慢，不愿意带我。我就丢下篮子在门口迅速跑一圈给她看，她看我跑得气喘吁吁，扑哧一笑，决定带上我。

 

　　我们经常去村子对面的坟山上挖药。坟山葬有好多去世的张姓先祖，也许是血脉相通，坟墓一个挨着一个，我也没觉得害怕，在中间穿来穿去，感觉很好奇。

 

　　坟山的左侧，那是一片半倾斜的山坡，树木郁郁葱葱，树下藏着很多药材。姑姑眼尖，老远都能看到里面的柴胡和鸡根。

 

　　柴胡，开着金黄色小梅花的药材，一般生长在背阴的地方，以干燥根入药。柴胡是常用解表药，有疏肝升阳之功效。鸡根的学名叫远志，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鸡根在春天时满身的嫩叶，一丛丛，一簇簇的绿色，到了夏天，它会开出一排排淡蓝色的小花，星星点点。

 

　　这两种药材我都认识，姑姑教的。她有一本药材的书，放在房里顶棚上。每次我去她房里，她顺着梯子一咕碌爬上去，很快找出那本书。书上有药名，还有彩色的图片，非常清晰形象。这对我后来上山认识药材有很大帮助，也是我最早接触的图画书。
 

 

　　看到鸡根，我双脚撑地，双手使劲向后拉，用力太猛，一屁股坐在地上，药材没拔出，根断在土里。姑姑教我，挖药，挖药，是要用锄头的。看到药材，先分开旁边的杂草，离药材远点挖，以免挖断根。我学她的样子，挖了几棵鸡根，它的根竖着向下生长，很长，细如香杆。我还是挖得不够深，顶端断在里面。

 

　　柴胡拿回家，去掉枝叶直接晒干。鸡根要去除须毛，剥掉上面一层乳白色的皮再晒干。它的作用很大，可以补气活血，祛风利湿。用于肺结核，产后虚弱，月经不调，白带，子宫脱垂，肝炎，风湿疼痛，跌打损伤。这两种药材，晒干拿到集市上去换钱。记得鸡根卖一块四毛钱一斤，柴胡便宜些，不记得了。

 

　　附近药材挖完了，就到远些的大山上去找药，头天要计划上哪座山，夜里要备好干粮和水。第二天天刚擦亮，我跟着姑姑还有村里的人背着锄头出发，要走好远好远的路。早上露水多，裤脚打湿半截，等太阳出来时，裤脚不知什么时候又干了。

 

　　深山空气清新，花草的芳香扑面而来，我们背着锄头，分头去山中找。挖的最多是一种叫苍术的药材。这是一种非常普通的药材，叶子绿色，椭圆形的，边缘或裂片边缘有针刺状缘毛或三角形刺齿，开白色的小花。它的根坚硬，褐色，也是根块入药。苍术为运脾药，性味苦温辛烈，有燥湿、化浊、止痛之效。

 

　　中午时，我们找个背阴的地方拿出干粮和水，就这样凑合着吃点。太阳很毒，汗水顺着大伙脸庞往下淌，衣服都濡湿了。摘下草帽拿在手里扇扇，互相看看上午的劳动成果，挖太少的伙伴在心中暗暗加油，下午一定要努力多挖些，超过他们。

 

　　太阳下山时，我们一人挎一篮子药材下山，晚风吹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药香味从篮子里散出。路上田坎地头有鱼腥草、车前草，我们也顺手扯上一些。鱼腥草生长在背阴潮湿的地带，一大片一大片的。车前草生长在地头田沟，向阳地带。这两种药材也是非常好认的。

 

　　去山上挖药太累，姑姑自己种下一片药材。鸡根、苍术不易种，好像它们天生适合野生。种的是扁蒲扇，夏天开出一朵朵紫色如蝴蝶样的花，非常漂亮，它也是根入药。我跟着姑姑每天在园子里劳作，姑姑锄草，我在旁边拔草。

 

　　后来姑姑出嫁，我升入初中，学习忙了，也无心去园里看药材。园里的杉树长得老高，把扁蒲扇遮得严严实实，没了阳光和雨露，它们不再生长，慢慢死掉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我难忘的挖药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