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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灯盏

2019-06-28 17:44:19   作者:王海洲

  闽南的夏天多雷,有时让人猝不及防。
 
  这天入夜不久,沉闷的天气再也无法控制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颇有几分台风登陆的架势。那阵雷雨在送来凉意的同时,也带来了恶作剧。
 
  受雷电影响,儿子书房的电灯烧坏了。正在写作业的儿子向我求助。一片漆黑中,儿子拿着手电筒帮我照明的同时,好奇地问到:“爸爸,你小时候用什么照明啊?”
 
  “那时候老家没有电灯,是奶奶用灯盏照明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儿子。
 
  当晚,我的思绪跌进了回忆的漩涡,儿时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好比一部倒映的童年纪录片浮现在眼前。
 
  那段天真无邪的时光,在冰融化、姹紫嫣红的春天,和小伙伴们在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捉迷藏,在开满紫云英的田野上追逐,垂手可得水田沟里的虾和泥鳅。夏日,可光着屁股下水摘莲蓬,爬掏鸟窝,甚至光着身子洗烂泥太阳浴。金色的秋天里,跟着农忙的大人嬉戏于田间或垛场,偶尔获得野果格外惊喜。三九寒冬,打雪仗、堆雪人,冰面溜冰,玩耍的热度早已煮沸零下的气温。
 
  重温完那些珍贵的童趣,我顺着儿子的提问,把记忆的时针定格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打翻母亲灯盏的那个夜雨。
 
母亲的灯盏
 
  我刚记事时,鄂东南的农村十分贫穷,村里没有通电,靠油灯照明。当时还未上小学的我,干了不少“坏事”,尤以打翻灯盏最令人生气。如今笑着回忆,被贴上淘气的鲜明标签在情理之中。
 
  那年夏天的一天,父亲母亲早起随公社去洪湖之滨的万亩围湖割草,两人一船草的任务算是繁重。直到电闪雷鸣的傍晚,他们才回到家里。正当大姐把简易的晚餐端上桌准备吃饭时,一片热心的我帮了“倒忙”——把灯盏打翻了,煤油溅在饭菜里。饥肠辘辘的父亲严厉训斥并揍了我。母亲扶起灯盏添油点灯,一言未发。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父亲母亲教育子女时总是充当两个角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既直面是非,又春风化雨。这是我长大特别是为人之父后的认识。
 
  我打翻灯盏的第二年,村里通电了。当时,每家安装数量有限的低功率白炽灯,尽管亮度无法跟今天的LED灯相提并论,但那个标志着内地农村迈入用电时代的灯泡,已经让人民群众沐浴到了改革开放的春风。
 
  家里通电后,母亲把那个灯盏擦拭干净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一天,母亲告诉我,那个灯盏是外公省钱后特地买给她的嫁妆,期望点旺家运、照亮前程。我仔细观察,那个铁质的灯盏呈碗形,直径有二市寸大小,高一市寸,中间空处有一圆柱形置灯芯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自己打翻灯盏之后,母亲一言未发的心情
 
  村里虽然通了电,但停电是常有的事。为了让母亲收藏那个珍贵的灯盏,我学着用墨水玻璃瓶、薄铁片、棉花制作了一个简易煤油灯。每当停电时,将棉捻一头浸入油中,一头穿过灯头上的铁孔露出点燃,便可照明。灯捻燃烧时间长会产生糊头,亮度减弱,剪去一小段灯捻或用针锥挑拨一下灯捻即可。
 
  几年前,家里已经换上了LED灯照明。我回家探亲时,年逾古稀的母亲患老花眼,视力下降明显。提及照明时,她虽然肯定了科技的力量,但依旧念念不忘那个收藏在衣柜里的灯盏。
 
  依我来看,母亲惦记那个灯盏,不只是对外公的怀念,或者对艰苦岁月的回忆,更是对子孙后代前程的美好憧憬。
 
  现在虽然很少再用灯盏照明,但是母亲心里的灯盏永远都点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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