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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田畦的苦菜

2017-11-18 21:36:21   作者:孙琳

  我这儿所说的苦菜,不知道同《苦菜花》里说的苦菜是否一样。那是胶东半岛那儿的,与河北这儿是不是相同的叫法。不过,我所说的这种菜,是一种绿叶,开黄花,茎、叶乃至于根,都能够食用的野菜。当然,味儿是苦的,要不还不会被称作苦菜的哦。
 
  小时候,穷,父母亲常常发愁一家人吃不饱。所以,做为填补,野菜就成了时不时饭碗里可以瞧得见的东西了。在名目繁多、数也数不清的野菜群里,我觉得就数这苦菜好吃了。这不,若要图省事,可以生腌。费点儿事,可以先煮熟了,再用刀切碎,然后放盐,以及其他调料。反正都挺好吃的。同其他野菜不同的是,这苦菜没有别的野菜惯常会有的邪味,几乎与日常所吃的菜蔬一样可口。
 
  我村的大西南,距离村也就是四里来地吧,有一片近乎于盐碱地的洼地。那儿种下的庄稼,苗儿往往是又黄又瘦的,怎么也长不好。反过来,各种野菜倒不怕盐碱,一片片,一簇簇,绿油油的,长的挺快。这里面就有苦菜。你瞧吧,一顶开春,它就偷悄悄拱出了土层,嫩嫩的芽儿也不怕冷,愣是在呼呼刮个不停的老北风里滋长个不停。不久,嫩黄的叶片儿就伸展开了,看上去实在是惹人爱见!大概是估摸着那苦菜该是能吃了吧,母亲每每到了这时候,便会吩咐我前去地里挖。于是,带上镰刀、背篓,约上三两个伙伴,便往西南地去了。
 
  挖野菜,为图个口感好,要挑拣叶片儿鲜嫩的挖。那些皱巴巴、黄恹恹的是不宜挖的。还有,已经长老的野菜,也不要挖。那时,因为挖野菜的人多,所以往往难以寻得见可以挖的菜。你得有耐心。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瞅准了地块,蹲下来,一颗颗的,不急不忙的挖。一会儿就会把背篓填满了。这一点,还是一个放羊的老汉对我说的。那天,我在野地挖野菜,放羊的老汉在一旁放他的羊。大概是老汉看见我东奔西走、来回不停的样子,忍不住了,就不由地走近前,跟我唠嗑开了。他说:“孩子,你知道吗?俺是放羊的。要说这放羊,其实挺忙的。算起来至少有三忙:眼忙,嘴忙,腿忙。你得不停地看着那些羊,跑哪儿啦;你得不停地吆喝那些羊,别让它们乱跑;你得不停地迈腿,把不听话的羊给撵回来。同俺们放羊相反。孩子,你是挖野菜的。要俺看,这挖野菜呀,就得眼不往四外乱看,嘴不能说个不停,腿也不能来回走个不停!要沉下心来,一股劲儿就地挖!能做到这个,你就会很快地把你的背篓给填满了!”
 
走进田畦的苦菜
 
  本来我与这老汉素不相识。但是,仔细品来,我觉着他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于是,听了老汉的话,那天,我就改变了自己先前的习惯,也不管别的小伙伴到处乱走个不停。自顾瞅准了地方,毅然不再挪动,就地一直挖个不停。果然,还没到晌午,就把个背篓给挖满了。后来长大了,曾经听说过“饿死干慌,饿不死老等”这句老话。假若同挖野菜相比拟,觉着还真的挺熨贴哩!
 
  后来,日子变得丰裕了,很少再想起吃野菜了。母亲当年每每嘱咐我前去挖野菜的情景,也就慢慢地淡忘了。不过,近些年来,吃腻了大大肉,复又想起了久违的野菜!
 
  我家临近支漳河。支漳河畔,水草丰茂。各种野草野菜应有尽有。所以,别说本村的人啦,还吸引那些城里的人,纷纷慕名前来采摘!当然,其中就有这苦菜,尤其受人青睐。有时会有人问我,说是哪儿的苦菜多。我便会告诉他们,说村西南的洼地里最多!就这样,渐渐地,连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沙屯村的村西南洼地,不缺好吃的苦菜!
 
  看到野菜如此的让人喜爱,村里脑筋活泛的人,便打起了种植的主意。不久,苦菜,这原本生长于沟边、河沿以及盐碱洼地的野菜,也便幸运地走进了田畦!我村的大老三就是这儿最先种植苦菜的农户。
 
  但凡无人打理,能够存活下来的野菜,都是生命力异常顽强的物种。苦菜更是如此。你瞧大老三田畦里的苦菜,也不用施用化肥,只需适当地浇点儿水,就长得绿油油、肥嘟嘟的。每一个叶片都是那样的晶莹可爱!更何况,隔年的老根还会发芽,下年是再也不用从新种了。大老三没事时,就会笑眯眯地,静静地瞅着自家的苦菜畦,也许是在搂算着能有多大的收成吧?有一回,他跟我说,你不是经常好写写画画吗,抽空儿,能不能把俺这苦菜也给写写,(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往外传个名儿?
 
  大老三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想,眼下的农民真的已经不是先前思想封闭的农民了!同时,也让我想起了当年给我讲放羊有“三忙”的老汉。我觉得,大老三与那放羊老汉,压根儿不同,他俩犹如生活于迥异的历史空间
 
  除去苦菜走进了田畦,还有像麻芢菜、密鼓菜、扫帚苗,也都相继走进了田畦。尤其是密鼓菜,本来老早的时候就是大家普遍种植的。后来,也许是嫌它的滋味不太好吧,竟然把它给“驱逐”出田畦了!可到了眼下,大家复又想起了它,怀念起了它,于是就重新把它给“请”了回来!
 
  与苦菜们走进了田畦迥异。还有不少原本颇为受人青睐的蔬菜或作物,当下却“无奈”地离开了农家的田畦,开除了它们被称为“蔬菜”或“作物”的资格,而被迫生长于沟边、河沿、沙滩、堤坡,开始常年与野外的“野草”、“蓬蒿”们为伍了!像粗麻,田箐,茭草,别的地方咱不敢说,反正在俺这儿早就打身份“高贵”的田畦里,被移除到野外去了!因为,粗麻的皮是用来搓绳的——皮革、塑料制品替代了它们;田箐是绿色肥料——品牌众多的化肥替代了它们;茭草是喂牲口的——粮食也把它们替代了。另外,以前让人挺爱见的北瓜,现在不是也成了漫野自生自长乃至于自灭的东西了吗?农民们要么干脆不种,要么就是把它们种在那些不吃紧的地方,任凭它们随意乱长!就是坐下了瓜,人吃下去的也不多。大都是喂了猪,喂了羊!可怜这些曾经的“蔬菜”、“作物”,它们的生存空间,由于人的生存状态的改变,由于人的选择,而发生了极大的境况变异!
 
  如今,已被“请进”田畦的苦菜们姑且不说。让我有些忧心的是那些被无端“开除”或“更改”了“籍贯”的粗麻、茭草们。我觉得,大家还是把它们记起为好。不要冷落了它们,不要弃之于九霄云外,不要让它们走上自生自灭的路途!因为,也许到了一定时候,我们还会想起它们,甚而还会用起它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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