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石景林

　　说不清楚什么意境才合我的意。

 

　　刚游览过南宁南湖、武鸣县起凤山和明秀园、宁明县花山岩画，依旧是终虚所望。我寻找不到所追求的感觉，这不一定是大美境界，不一定是湖海豪情。是心灵的放纵，是生命的履痕，抑或转瞬而逝的艺术感觉？都是，或许都不是。

 

　　崇左石景林，从地图册偶然跳出的名字，一个陌生的景点。于是，我又以亢奋状态匆匆赶往崇左县城，四处打探石景林的去处。

 

　　其实，我并不抱太大希望。广西除了老掉牙的桂林山水，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流连，崇左是数得上的穷县，据说石景林也仅开发了几年，没知名度可言。

 

　　风风火火撞进石景林大门，却有蓦然一惊的感觉，什么时候苏州园林搬到这里来了？门内草坪上散布着若干嶙峋怪石，有的像虎啸洞边、猴子背石，有的似犀牛望月、大鹏回首，但毕竟是后人附会的意象，令人扼腕称绝的，是平地上陡然冒出大片石峰群落，透、漏、瘦、皱状似太湖名石，风骨奇峭，有繁密的线条皴勾和淡雅的墨色交融，而又决非人为而景。钻进去是一大块草地，石径曲绕通向不可知的地方，环视四周都是扑朔迷离的石阵，而且天造地设小巧婉丽，多为几米高，最高的也仅三四十米，岩石上游藤走蔓绿暗红稀，有如扩大了的盆景。我选择了一条小径，徘徊宛转又忽见一方湖泊，小桥凉亭横卧水面，清秀幽僻，迷离恍惚间似是误入仙境。时值午后，偌大的石林景区竟然空寂无人，我享受到独处的宁静，心灵得到净化，于是异思玄远大有凌云欲仙之意。
 

 

　　“山阴道上，目不暇给。”我独立独行在石林中乱窜瞎逛，鉴赏层岩错落的精微奥妙，谛听鸟语啁啾声亦若静，仿佛一点世俗的音响都会惊扰眼前梦幻般的天地，我奇怪诸样奇巧、百般造型的天然石林竟然不被游人赏识，而趋之若鹜涌向杭州西湖、苏州园林那一类人工景点。正忘乎所以优游世外，猝然惊觉自己已越走越远而迷失了方向，这才意识到石景林不啻是诸葛孔明布下的八阵图，而且没有其他游客，没有路标，更没有保安员，我心里一发毛，静谧四方便显出肃杀之象，难以克制的惶惶不宁仰制了我所有官能，只得纷无头绪游魂也似在半明半暗的小道寻找出路，巴望着能碰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山怪！我幻想着“七个小矮人”出现的奇迹，转呀转呀，一忽儿转到一个山洞，一忽儿转到一个小湖，景区内湖泊真多，碧清如镜。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位老妇在湖中摸田螺，我喘着粗气蹲下观看藉以宁神，看黑乎乎的山蚂蟥怎样一次又一次往她腿肚靠近，又被她赶得远远。

 

　　这时觉得有人陪伴真好，人多时会心烦，没有人的时候又渴望世俗关怀，回想昨天在明宁县观看花山岩画，其孤寂无助的凄苦况味恐怕终生难忘。那天下午，我租了艘机动船溯左江而上，灵山秀水却牵惹不出我的雅兴，原因是江风直往船舱里灌，冷得我瑟缩一团，我真害怕深秋的寒风会把我撕成碎片，更令人惘然失措的是难耐的孤独，为了逃离自我禁锢的樊篱，寄予浪漫怀想当一回唐·吉诃德，暂抛写读“乘肥马，衣轻裘”卓然独行，料想不到的是，我从书斋的孤独走向了远方的孤独。苦旅茫茫！来回五个半小时的水路是如此漫长，归程时已夜幕低垂，漆黑的夜混淆了天地间的域限，幽深可怖，似乎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正托举着孤篷在太空飘浮……。哪来“远游无处不销魂”？我难尽如初衷，只一个劲地苦笑：所欲何为？

 

　　可如今又身陷孤独无助的困境，落寞在野的心情重被唤起，猛然回想到进门时见过一位小青年，还请他替我揿相机拍照，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后来转到相思湖，才见他在山岩下躲躲闪闪，原来他也害怕独自深入石林，刚好雇请一位卖饮料的妇女带路，我大喜过望，随他们游览了骆驼峰、一线天、仙人洞、幽谷迷宫等景点，还登上最高的石山远眺，在蓝天映衬下，石林似仙班位列、盼睐起舞，其意境足以消融心中块垒。随后，与小青年返回县城联袂饱览归龙斜塔，观赏日暮曛黄的左江景色。

 

　　石景林是寂寞的。那么心境呢？是否都应该慎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