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

　　腊月二十九是我母亲的生辰。算起来，我的母亲离别我们已经四十三个年头了。每到她生日这一天，我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两个镜头：

 

　　一个是我对母亲承诺的一件事没有兑现，心中一辈子总觉得亏欠母亲而自责。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母亲第二次患脑梗，那是1975年春天，她69岁。那个时候，我哥在响水任木材公司经理，我在小尖中学当会计，大弟在滨海物资局任局长，小弟在七套中学做语文老师，四个人都是党员，工作都很忙，加之那个年代请假服侍病人是很困难的。母亲这一次脑梗很重，卧床后均是父亲侍候左右。父亲全面素质十分得好，他支持儿女工作，不要儿女常回家。他讲：不要因家中事情影响工作。我呢，因为是女儿，母亲生病就十天半个月回家一趟，帮母亲里里外外清洗清洗。1975年秋天后，我正怀孕，肚子已经大了，就未达到十天半个月回家一趟，母亲就十分想我。记得是腊月初了，我一脚刚跨进家门，母亲看见我就哭了。我说：妈，我回来你应该高兴哦，怎么会哭了？”母亲一声不响。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太傻了。我是她最喜欢的骨肉，想我激动得哭 ，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淘米、洗菜及洗衣服都是到河里去，我也惯例到河边为母亲洗衣服。天冷了，地上有些结冰，我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回家后不想让母亲看到我摔跤的样子，于是到她身边都歪着身子，结果还是被她看见了。她对我说：“你跌跤啦？下午赶紧回家去，在家早产怎么得了，谁照顾你呀？”我说：“妈，听你的，我下午回家。我在小孩出生前再回来看你一次。”她讲：“生产前不来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够你忙了，肚子又太大，够累的了。”回家后，我真的不想回去了，因为肚子太大，太累。但我做好红烧鸡、饺子，请学校炊事员顾一品回家时帮我送给母亲。我想，送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如见母亲一面。我为这次说话未兑现遗憾了一辈子，所以我永远也忘记不了。

 

　　第二件事：我腊月一十生了一个八斤多重的小儿子，此时母亲的病越来越重，父亲不告诉我。等我满月了，我要回家，父亲说：你妈有我呢，你不要回来。天气又冷，孩子又小，回来风风波波的。到了我生后四十天了，父亲要我回去了。说母亲真的不行了，特别想我。我回家后，为她身上洗一洗，拿出我早已为她准备好的紫红丝绸裙子、丝绸棉袄、绣花鞋、床上的铺盖，一切都弄得停停当当的。我叫父亲打电话给三个儿子，父亲最后打给二儿子，因为二儿子是单位一把手，工作忙。大哥小弟到家了，母亲像睡着一样，只有呼吸，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正月二十九下午，母亲快要走了，我坐在她身边，一边流泪，一边跟她讲：“妈，你最有毅力了，你等你二儿子呀，他在路上，马上就到家了。妈妈你等等呀，你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你三个孙子，五个孙女，一家人都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后代。你是有功之臣呀，你一定要等啊！”说着说着，二弟到家了。二弟面对着母亲哭着喊着：妈妈，你看看你二儿子呀！母亲真的睁开了眼，看了大概5分钟后，就与我们永世诀别了。

 

　　以前母亲没有名字，我初中时为她起了名字，叫程九梅，于1976年农历正月二十九走了，享年六十九岁。

 

　　母亲在我心目中没有私心，她一生都奉献给了她的亲人及社会。她是优秀的妇女代表。原六套区区长曾在大会上要求，广大妇女要向程九梅学习，学习她孝顺、学习她施舍帮助穷人，学习她为人善良。所以每到腊月二十九，是母亲的生辰，我就想起了她，如果有来生，我愿还做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