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秋风渐起秋雨缠绵。这天，仿佛愁肠满腹，总是阴着脸。好不容易盼到周末，也不见个蓝天白云，很是失望。

 

　　娘早早起来，收拾东西回原上。家里的地爹一个人种了。今夏天旱，庄稼也没收成。也好，让爹能闲点，不太累。娘操心着家里的一切，回家是刻不容缓的。

 

　　午饭过后，大姐说回家，我一骨碌拾起来。走咧——，谁也没有我蹦得欢。

 

　　天仍然灰蒙蒙的，白鹿原如烟雾缭绕，一幅水墨画的淡雅。田间地里，空荡荡的。有的只裸露着泥土，有的麦苗已新绿一片。槐树叶依然绿着，杨树叶有些发黄，柿树叶红得很多。到底是没下霜，要不早就层林尽染了。

 

　　到家了！小狗贝贝听见车响，早从院子里跑出了，摇着尾巴跟前跟后。大狗的叫声把正在午睡的卫臭惊醒了，那孩儿一阵大哭。宁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娘磨着剪刀，准备做花馍时用。我走到跟前，娘才抬起头。人老了，耳朵也背了。娘笑着说：我还当谁呢？蒸馍的面已经发好了，娘使劲地揉，然后把面分成若干等分。三个女儿，每人一个花糕两条鱼。花糕分三层，每层若莲花。在最上层一串葡萄或一条小鱼。全凭娘的临场发挥。看着娘的手，粗糙，干瘦，长满了老年斑，便知岁月的艰辛和沧桑。
 

 

　　记得娘年轻时，能剪会画。谁家娶媳妇的窗花，谁家嫁女的袜底，谁家出门的花花馍，都是娘的杰作。那一笸箩的花花馍，造型逼真，栩栩如生。长耳朵的白兔娃，胖乎乎的小猪头，盘一圈的小花蛇，扯脖子的大公鸡……这是十二肖像。还有咧嘴笑的石榴，歪着头的桃子，黄橙橙的鸭梨，白里通红的苹果，颗粒饱满的紫葡萄……这是水果。娘爱花，特别是莲花，各式各样。蒸好的花馍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仿佛一件件艺术品，引来旁观者啧啧称赞。

 

　　现在移风换俗了，娘的手艺也轻易不露了。但是每年的曲莲耍鱼花糕，娘执意要亲手做。街道上卖的，她是看不上眼的。要不，咋早早回原上呢。

 

　　娘做了花糕，放在箅子上，我趁机拍个片片。爹烧着锅，竟不肯离开一步。炉火通火，风葫芦呼呼地吹着。爹不停地添柴，锅上大冒蒸汽，灶房便弥漫在温润之中。

 

　　院子里的柿树太繁了，竟把一枝压折了。爹用棍子撑住垂下来的树枝。真是千朵万朵压枝低，孩子们都可以随手摘着吃了。(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软了的柿子，掉下来摔在地上，一下子就烂了。很可惜啊。所以娘年年用柿子做醋，家酿的，绿色环保，亲戚来了送一桶，甜酸甜酸，胜过什么果醋饮料。这是我的所爱耶。

 

　　一个小时很快，馍熟了。爹直起腰，脸被烤得通红，笑眯眯地说：差点睡着了。揭开锅盖快看看，这次磨的面白不白？热气散后，又白又大的花糕馍映入眼庞：小鱼长大了，大鱼发福了，莲花也开得蓬蓬勃勃，金鱼眼红红的，鼓了起来，仿佛憋足了劲，准备跳起水里凉快一些。

 

　　娘说：这会儿你拍个片片，要是涂上绿红颜色就更好看。娘啊，就是这啥也不涂，啥样子都不做的馍馍，只要是你做的，我们吃着都饱，都香……

 

　　年年秋风起，年年柿子红，年年有娘的花糕馍，是温暖，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