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块平平无奇,皮相不错的黑色花岗岩,却因为几千年前的一次
经历,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件宝贝。
公元前196年,我被一群古埃及石匠从岩体上凿下,并运至罗塞塔的神庙,在那里,雕刻师把我打磨平整,刻上了祝贺法老托勒密五世加冕一周年的文字。长篇累牍的祝词首先用神圣的圣书体——即广为人知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写成;圣书体只有神职人员会读,为了shi法老的威名得以被众人知晓,同样的内容用通俗体做了转写;彼时,埃及已被亚历山大帝国征服,按统治者的要求,此类碑文都必须附上希腊语译文。就这样,三种不同文字的同样内容就刻在了我身上,并用白漆仔细填涂。
从那以后,一千九百多年过去了,不败的亚历山大死去了,随着上下埃及的归于罗马,以及罗马帝国流星般的快速消亡,地中海北边,新的世界帝国从小岛开始扩张,1799年的7月,随拿破仑占领埃及的法军上尉布夏贺在罗塞塔督工,他指挥
劳动力开挖地基时,一人的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一束久违的
阳光落在了深埋地下千年之久的我身上。我微睁双眼,只见土层的缝隙越来越大。1799年7月15日,我于罗塞塔城被发掘,从而有了自己的名字——罗塞塔石碑。布夏贺好歹有些眼光,认定我的考古价值非同寻常,便将我上交给指挥官门努瓦,后者
决定将它运至拿破仑在开罗设立的埃及研究所,由科学进行研究。
1801年,拿破仑的大军败给英国,包括我在内的一批战利品被移交英国,成为英王乔治三世名义上的所有物。当我被装上前往英国的货轮时,我竟没有料到,此后的两百余年,我都将在一个异乡度过。
1802年,我被运抵英国,以英王的名义捐赠给了大英博物馆,成了它最引以为傲的镇馆之宝之一。除了1917年为躲避战乱被短暂运往霍本,其余
时间我都在那里度过。
如果我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碑,那怎么会被世界顶尖博物馆视为宝物?其中秘密就藏在我用三种文字写就的碑文里。我一共有100行碑文,最上面是14行古埃及象形文;中间是32行通俗埃及草书;再下面是54行古希腊文。其中,古埃及象形文字的读法和写法在四世纪后彻底失传。
虽然一代代考古学
家极尽所能,但关于这些神秘文字的解读工作重视不了了之。而我的出土和独特的三语对照写法,意外成为了解码的关键。古希腊语仍能被现代人类所
阅读,故可以用对比的方法分析另外两种语言,从而了解这些失传语言的文字与文法结构。我成为古埃及学研究的重要里程碑之一。
许多学者因此将我誉为解密古埃及文化的钥匙。同时,我还与
中国的景教碑,约旦的摩押碑和墨西哥的
太阳历石一同被称为世界四大名碑。
今天,我仍被存放在大英博物馆,就在古埃及展馆正对大门,最显眼的地方,供千千万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欣赏。沧海桑田,经过千年洗礼,曾经的
文明古国已然式微;号称日不落的帝国归于平庸;君临天下的法老淹没于
历史长河……而唯一亘古不变的,却是人类对知识和真理的追求——正如哥白尼所说:“人的天职是追求真理。”
我已不是一位法老的政治宣传公告,而一跃成为了人类追寻真知的跳板,我将一如既往的履行时代和历史交给我的使命,直至我化为粉末砂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