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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2016-08-14 16:27:19   作者:星辰

  一个鸡蛋在路上走,突然一面墙挡住了它的去路。墙壁说:“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除非你成为我的奴隶,听我的话,我就可以把路让开。”
 
  鸡蛋说:“如果我不听你的呢?”
 
  墙壁大笑,说:“你别忘了,你是个鸡蛋哦。你这么弱小,根本打不过我。你要不服从我,就只能原路返回了。”
 
  一条路走不通,鸡蛋就寻找其他的路去生活。但更多的墙站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平静的鸡蛋变得愤怒了,他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周围的地方都被一面面墙壁堵住了,他被关在一个很小的、像笼子一样大的空间里。
 
  墙壁威胁他,说,“你投不投降?”
 
  鸡蛋说:“我要在这面冷酷的墙上留下一道纪念,我要在你的身上吐上一道唾沫,因为我没有别的东西了,除了我不能给予你的自由!”
 
  鸡蛋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向着墙壁狠狠地撞去,它死了。蛋清和蛋黄流在了墙壁上,并沿着墙流下去,流到地上。
 
  墙壁上立着的几只麻雀看到了这一幕,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快看这个笨蛋,他真是鸡蛋往石头上撞呢,以为自己能把墙壁给撞倒吗?”
 
  “真可怜啊,它没有我们这样的翅膀。要是有翅膀,它就不会这么想不开了。”
 
  在这么多的奚落、嘲讽和不理解中,一只蚂蚁把一朵小黄花安放在鸡蛋的尸体前。
 
  他是一个诗人,他说了这样的话:
 
  “弱小的,总是会被嘲弄,
 
  而世界似乎只属于那些蛮横的胜利者。
 
  在命运的墙壁上,鸡蛋会碰个头破血流。
 
  只有强大,才能得到众人的赞颂。
 
  但是我啊,一个诗人,
 
  愿意在你的坟头送上我最真挚的问候,
 
  和一朵带着早晨露水的野花。
 
  安息吧,用尽了全力去赢取你的尊严的鸡蛋先生!”
 
  在这个世界上,在很久很久以前,春秋战国的年代,有一个叫荆轲的人,他就好像那个往墙壁上撞个粉身碎骨的鸡蛋。
 
  春秋战国时代,中国还是一个有很多国的地方,其中,秦国是最强的。秦国的最高统治者叫嬴政,他非常野蛮,非常霸道,也非常厉害。他把周围不听从他的命令的国家都消灭了,统一了天下。
 
  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秦国杀了很多的人,为此也和各国结下很深的积怨。杀掉秦始皇是当时一些人的愿望,但很少有人敢这样做,甚至都不敢这么想,因为秦王太厉害了,一旦被发现,自己会随时没命。终于有一天,荆轲来了。
 
  荆轲受燕国太子丹的托付,带着秦王一直想得到的燕督亢地图(今河北涿县、易县、固安一带)和秦王的死敌樊於期的首级,去见秦王。荆轲假装是要给秦王送礼,实际却是要刺杀他。
 
  临行前,燕太子丹、荆轲的朋友高渐离等许多人在易水边为荆轲送行,场面十分悲壮。荆轲似乎预感了未来自己悲惨的命运,他没有害怕,他在告别时吟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入秦后,秦王在咸阳宫隆重召见了他。在交验樊於期头颅,献督亢地图时,荆轲飞快地抽出了隐藏在地图中的匕首。遗憾的是,没有刺中秦王,荆轲却被秦王拔剑击成了重伤,又被秦的侍卫杀死了。荆轲死了,一个鸡蛋死了。秦王虽然躲过了一劫,但他的确被这个鸡蛋吓了一跳。
 
  很多年,秦王嬴政被塑造成一个伟大的帝王,直到今天仍然很多人佩服他。但若干年后,也有一个叫骆宾王的诗人来到了荆轲当年站立的易水河边,他也满肚子的心事,他是来送别友人,在有感而发下,他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在此地离别了燕太子丹,壮士荆轲愤怒的头发根根直立,使得头顶的帽子都立起来。昔日的英豪人已经长逝,今天这易水河还那样凄寒。
 
  人虽然不在了,那些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一些事物总是带着记忆的。像我们坐过的椅子,玩过的玩具,照过的镜子,用过的餐具,一切一切,都有记忆。它们记得发生的事情,记得谁用过它们,谁爱它们,谁抛弃过它们。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易水河,也有记忆,它照亮过勇士荆轲的脸。它的寒冷一直保存下来,直到被诗人骆宾王发现。
 
  我还喜欢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里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孔雀毛”。
 
  一个国王失明了,有一个唯一的办法能让他复明,是找到孔雀的毛。他对三个儿子说,谁要为他带来孔雀的毛。让他重见光明,就可以得到自己的王国。
 
  儿子们出发了。历经千辛万苦,弟弟找到了孔雀毛,但两个哥哥对他充满了嫉妒,因为他们不希望弟弟来继承王位。他们杀死了他,并拿走了羽毛。他们把羽毛给了父亲,并撒谎说弟弟被林里的动物抓去了。
 
  与此同时,在小儿子被埋葬的地方,从地上长出了一株美丽的芦竹,一个牧羊人从那经过,他看到了,便看下来做了一支竖笛。他吹这笛子,笛子唱到:
 
  “噢,牧羊人,你将我拿在手中,
 
  轻轻地吹,因为我的心在痛。
 
  他们为了孔雀毛将我杀害,
 
  叛徒就是我的兄弟。”
 
  牧羊人觉得这笛子好听,觉得自己有音乐天赋,就不再放羊,去周游世界,靠吹笛子过活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国王在阳台上听到了牧羊人的笛声,他把牧羊人叫到王宫里来。他也吹吹这个美丽的笛子。牧羊人把笛子给了他,他吹起来,笛子唱:
 
  “噢父亲呀,你将我拿在手中,
 
  轻轻地吹,因为我的心在痛。
 
  他们为了孔雀毛将我杀害,
 
  叛徒就是我的兄弟。”
 
  一旁的王后很惊讶,她吹起来,笛子唱:“噢,妈妈呀,你将我拿在手中……”王后命令二儿子吹。二儿子一再推辞,但也不得不吹起了笛子,笛子就唱:“噢,哥哥啊,是你抓住了我……”。二儿子吓坏了,他惊慌失措。国王命令老大吹。老大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吹起来:
 
  “噢哥哥呀,是你杀了我
 
  轻轻地吹,因为我的心在痛。
 
  为了孔雀毛你将我杀害,
 
  你就是背叛我的人。”
 
  一桩罪行,因为一个笛子的泄密,两个兄弟遭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们在广场上被烧死了。牧羊人被奖励,被任命为军队的上尉。而那位失去了最小的孩子的国王,把自己挂在房间里,悲伤地吹着笛子度过了余生。
 
  音乐,是悲伤的东西,它使坏人被抓住,使他们死有余辜,而正义得到声张。音乐为好人说话,是那些悲伤者唯一的安慰。那个笛子,就像易水河和这首诗一样,是有记忆的。
 
  易水河将永远记住荆轲的勇敢和不畏qiangbao,而这首“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的诗将永远流传下去,直到地球毁灭,直到所有的墙壁被拆除,所有孤独的鸡蛋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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