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说来就来,不打招呼。
腊月打头,正值“二九”。南方的地界不似北方,北方招摇的冬季让人感受铭骨,那飘舞的
雪花总会让人产生无限的
感动与领悟,仿佛雪花本身含有诸多隐喻,让你充满解读的欲望与探究的冲动,于是人的思维便有了延伸的路径,思想在蠢蠢欲动。
我的
老家南方就大不一样了。两条
母亲河像银链般从西到东呼啦一流,就划出了南北分明的季节征候。南方是极少见雪的了,也许雪花本身并非厚此薄彼,数千米的高空中它们都是六角形的乖巧模样,可终究雪花也是一个羞涩的姑娘,她经不得
温暖的爱抚,她一近温柔之乡便酥软了筋骨,变成了水一般的女人,潜入了大地儿郎的怀抱。
一入腊月,大地便闹腾起来。且不说终年碧绿的连片楠竹,也不讲无惧严寒的稚弱野草,更不论应季生长的萝卜青菜,就连萧疏一片的冬水田里去岁残留的谷粧与倒映水田的黛色山峦与灰蒙天空都组成了一幅幅别具一格、风格各异的山村速写,遑论庄舍周边还有鸡飞鸭叫、
猫跑犬闹。如此,山村便鲜活生动起来,古风所致的腊月景致更是成为了一种调色板,甚是五彩斑澜。
盛景在腊月的某一天某户人家拉开了序幕。首先是以猪儿们嘹亮的开嗓起始。第一声的猪儿嚎叫仿佛一声冲锋的号角,引得此后一个月内的每天都会在
乡村各个角落响起。此起彼伏的猪叫伴随着人们的欢笑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杀年猪、灌香肠、熏腊肉、请客饭等次第登场。
若干年前的乡村是少不了以上这些画面的,后来这些鲜活的画面便日渐减少,那些
年轻力壮的乡人们纷纷奔赴让人眼花缭乱的他乡谋取发展,只给乡村留下了“一地鸡毛”。于是曾经的灵动速写就若幼儿的涂鸦一般,变得敷衍起来。
但腊月却像一个魔术师,它能让沉寂落寞的凋敝舞台变得神彩飞扬。杀年猪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开端。一年到头在外打拼的游子血液不安分起来,一种浓郁的思乡情绪让他们迫切的想要回归本真。
山黛水清的大背景下,每户农家都是一个或大或小的舞台,生活的剧目在这里活色生香的轮番上演。附近的庄邻社友、家公舅爷,外加城里工作的子女带来的大拔饮食男女蜂拥而至,把这一个一个的舞台填得满满当当,喧哗的笑语把坝边
树上的鸟雀赫得惊惶失措,惶惶然暂别“故巢”。
最是那看似零乱实则井然的掌厨与红白两案的“师傅”们,他们有条不紊的在地坝周边垒灶搭案、摆桌安凳。勤劳给了他们耐力、经验给了他们沉着。在客人们到来之前他们已经“搭”好了舞台,客人们到达时只需安凳就坐、逍遥闲赋就行了。
炉灶里燃着久违的木柴,原木特有的燃烧
味道伴随着灶上大铁锅里升腾的蒸肉浓香飘遍了地坝的每个角落。有人悄悄的耸动着鼻子,说着话的嘴不争气的让唾液影响着吐字的清晰。案板上的肉类菜蔬让人联想到不久后将变成馋人的
美食。
骚动的
孩子跑到灶前稀奇的看着那一笼烟火,木柴燃出的火焰有着一种蚀骨的魅力,它不同于燃气的毫无变幻、平淡无奇,它会在燃烧的过程中变幻着不同的形象:或安静如处子、或温婉似姑娘。它时而腼腆、时而勇舞。它变化万千,随着钻进灶孔的微风风姿摇曳,也随着木柴的架构随形飘忽。可无论它的造型如何变幻,终将它们都会化成丝缕的白色炊烟升腾而上。
炊烟就这样升腾着,带着一种暌违已久的亲切,和着山村各色景物,浸润进了人们柔软的心房。此时某人会想起,南方为什么极少看见雪花呢?想必雪花也是一个软糯的女人吧,她受不得炊烟温情的呵护,那样自己就会变成柔情似水的,既如此,自己何不主动委身于炊烟,自愿化为细
雨、化为雾岚、化为朝露……好个善解风情的
美丽雪花啊!
炊烟就这样缓缓地升腾,飘荡在腊月的山村上空,以一种如梦似幻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