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2016年的父亲节，朋友圈都在晒美食、晒旅游、晒各种各样的节日礼物。真心为大家高兴，我一点也不嫉妒，反倒是祝福更多。尽管我空手而坐，并没有机会送出可以表达一份爱意的礼物。

 

　　记忆中的父亲，严厉。虽然在父辈的朋友们眼中，他是率直、仗义的豪爽之人，但在我们子女心中，父亲总有着一种令人却步的威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我们兄弟姊妹自然就会矮下去半截儿，浑身上下不自在。严格的家教，使得我们几个子女都比较懂事，这也正是那个年代里多数家庭教子的方法吧。

 

　　我是子女中最小的一个，是父亲四十岁时得到的一个孩子，说自己是千金实属妄想，其实我知道父亲是带着一个得到儿子的期盼等我降生的，我已经挺让人失望的了。但是宽仁的父亲从未让我有过是女孩子的“悲凉”。母亲专为父亲烙的葱花油饼，只有我可以嗅着那份油香与父亲一起享用，哥哥姐姐从来没有过这种宠爱。说我那时还小不懂事是假，绝对是我给自己的任xing找借口才是真吧。

 

　　让我愧疚于父亲的三件事，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家上下很是高兴，就连学校也出台了政策，给当年的录取生有物质奖励。金额多少我都已经忘了，只是耍了一个小聪明，悄悄在学校领取了这笔钱。正在想如何利用这笔“我自己”挣来的第一笔钱的时候，学校老师来家里给我父母道贺，说到了这笔奖励。父亲沉默不语，也没有提及这笔他根本就不曾听说的奖励，而我自己却惭愧不已，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脑子里肯定少了一根弦。

 

　　再就是父亲离世的前一天晚上，并非周末。冥冥之中，我就觉得父亲不舒服，当天下班后就和老公一同跑去医院。病榻上的父亲，因为呼吸困难，一会儿坐起，一会儿体力不支又躺下。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频繁地躺下坐起，又如此痛苦不堪的阴郁眼神。也不知怎的，我那时带着毕业班，特别累，头疼欲裂间竟也疲累之极地顺势躺在另一张床上。就这样和父亲对望着，就这样看着父亲“折腾”而毫无办法。医生进来说了医院没有的一种药，我们夫妻立刻开车跑路，不惜代价给父亲买回了我以为的救命药。

 

　　次日，当我接到家中信息，从教室奔出去的时候，我坚信父亲一定会等我。又想，父亲清早来到我的梦里，难道就是在叮嘱我吗？不敢想。当我跑进医院，分开长长走廊上众亲友的时候，只看到父亲平静地躺在病床之上，好安详。我只管跪在床前大哭，我只是没有节制地语无伦次。事后，亲属们告诉我，在父亲走后一个多小时我才赶到，那个心率监测仪一直处于平缓的一条线。但当我趴在父亲耳边呼唤他的时候，父亲的心率确乎是波动了数下，一会儿，才最终落下，不再起伏……我后悔的是，他在临终前，竟没能见上他心爱的小女儿一面，也没有给她做最后的交代。尽管父亲患病多年，但我真得接受不了昨天还希望满满，今日却撒手人寰的事实。也许，他的交代已在梦里给了我，而那份遗憾却在最后送他的路上定了格。

 

　　送行86岁老父上路的日子，我再次捧着父亲的脸，最后抚摸他的长寿眉。姊妹中，也许只有我这个最小的姑娘才有抚摸爸爸脸颊的特权吧。因为我是与他相守最短的孩子，所以我懂，这份爱，一旦撒手，就永远不会拥有了。注定今生缘分的完结，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放手，这算是我最痛的领悟吧。
 

 

　　父亲离世的百天里，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始终处在悲痛之中。我总在想，在我们来到人世的100天里，父母总是带着期盼和爱怜呵护着我们，在希望、忙碌和牵挂中，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觉得苦。然而，在父亲离世的100天里，我们只有渐渐习惯，被迫承认所有的父爱已经远去，我们不管做什么也找不到甜。回忆里，只有惭愧地面对父亲的厚爱和自己少有的回报。

 

　　幸好，我也曾偷偷“惯着”父亲。知道爸爸喜欢喝酒，24年前从绍兴经过，专门给父亲带回来“绍兴黄酒”，哪里懂得黄酒的饮法和调味的功能。爸爸当时笑而不语，我却不知这根本不是他的口味。22年前，我们去千岛湖旅游，在蛇岛，我专门让捕蛇人给我炮制了竹叶青酒给父亲带回，那瓶具有纪念意义的药酒，现在还立在我家酒柜里。20年前，父亲shenti渐差，我从贵州酒厂专门给他带回的茅台，却被其他姊妹批评说不看父亲状态。我自知理亏，但知道父亲一定暗自发笑，知道这是他的姑娘从远方带回的一片心意吧。

 

　　幸好，在过去的十年间，我们会经常驱车带父母到周边游玩，陪爸爸钓鱼，陪妈妈聊天，陪他们过一个个所谓休闲的日子。我只知道抵抗力下降的父亲一旦受凉，就要打针住院，因此我们儿女总劝他少出门多休息。他哪里听呢，总是自顾自地跑到活动中心去也。现在才懂，把老人圈在家里，其实就是最大的伤害。起初，我非常不解行动迟缓的父亲为何总是拒绝用拐杖，从不坐轮椅，后来才知道，他是坚强地认为，只要我能行，一定不依靠别人的怜悯。一次，父亲亲口告诉我，他来西安40多年，其实东西南北根本没有转过来弯，他虽知道哪里是东方，但每天依然看到太阳从南方升起。我清楚，父亲眼中，是藏着自己的乡愁，他的方位，已经固化在遥远的山东。若不是支援大西北，他和母亲又怎能带着三个弟弟妹妹，拖着五个儿女，在陌生的城市里艰难地奋斗呢。

 

　　纸本水墨《百年孤独》在初读时并不太懂，但当融入情感经历后，郭文宏的创作意图立刻被画面唤出：独自走在衰草枯败的乡间小径，没有竹杖芒鞋的意气风发，只因岁月的更迭，老了身心。(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独居老人的困惑，是人人需要面对的课题。他们有曾经的希冀，有青春的搏击，有盛年的刚毅，也有老骥伏枥的雄心。然，今日，却无人肯认真阅读他们的内心。

 

　　原来，我们以为的爱父母，只是给他们一些物质的回馈。其实，老人在退休之后，当失去了所谓的社会功能后，其内心是非常失落的。如果孩子们忙碌中忽略了探望父母，父母嘴上说着理解，心里一定非常难受。因为，没有盼头的日子最难熬。若是独居老人，在众多的回忆中，岁月的刻痕一定会更加蚕食他们的身心。

 

　　儿女们奔波的身影，总是不断背对父母，享受父母关爱的儿女，也总是觉得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反倒是岁月更迭，忽而将我们送入一个放手儿女的时间点，才会悟到这是一种目送的无奈。再回首，父亲已经不在。因此，特别理解那句“珍惜眼前人”的说法。“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谁都会面临的人生课题。

 

　　今天这个日子，我要祝愿天下所有的父亲——节日快乐！所谓“父爱如山”不仅是高山仰止，更是一种精神的靠山。没有父爱，一切的一起，就只能自己承担。

 

　　最爱微信疯传的这句话：“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你素颜不化妆，你多丑他都不嫌弃，你胖了他很高兴，你瘦了他特心疼，你没钱用了他二话不说就掏给你。请记住，那个人是你爹，是你爹，是你亲爹！”这句话，难道不是真理吗？

 

　　父亲节，愿我的父亲，天堂里也能接收到我送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