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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权威

2017-06-19 15:36:25   作者:董绍华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就已经捧上了银饭碗。
 
  父亲是镇农村供销合作社的主任,母亲在一集体xing质的糖烟酒商店做营业员。
 
  这在当时,是很受人们羡慕的。
 
  但我们家人口多,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加上我共有九口人,父母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三顿饭几乎都是“瓜菜代”,穿的衣服也是 “大人传小人”、“新老大,旧老二,补补衲衲给老三”。
 
  好不容易煮个饭吧,饭里还会夹杂着一条条的白肉虫。奶奶不许我们拣掉,说也有营养。我们只好含着泪珠吃下。
 
  我们家住的房子一直都是租的,租住人家的房子就得处处小心,所以我们从小就受到要尊重他人和克制忍耐的教育。记得我们曾经租住的一户人家,老人年近七十,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那时不管外面是烈日炎炎,还是细蒙蒙,我们都会被奶奶赶出去,怕我们吵闹影响房东午休。
 
  可有一天奶奶不在家,我和弟妹们都在堂屋玩,把那个刚午睡的爷爷吵醒了。他气急败坏地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揪住我三弟的头发狠狠地扇个了嘴巴。我死命位住他的裤头,他才放过我三弟。
 
  我父亲回家后,他还先告了我们的状,结果父亲把我们教训了一顿,要我们尊重老人、帮助老人,不能做让老人不高兴的事,还说我们租住人家的房子就得听人家的话。
 
  在我的几个姑姑和叔叔的劝说及帮助下,我母亲带着我们弟妹们搞起来家庭副业,结丝网、糊纸盒、绞麻包、做蛋垫子。已调到县城工作周末才能回家的父亲也和我们一起干。
 
  经过六年的奋斗,我们也终于搬进了自家的新房。父亲把他全部收入的大部分都上交给我奶奶作家用,他的身上几乎没有钱,就是有钱也被他用于援助他人了。
 
  有一年春节前我代表政府去慰问看望老同志,汽车到了一条乡村小道,路上被农民挖了一条宽约一米的排水沟,无法前行。我下车问田里理墒的农民,这里走不了还可以从什么地方走,他说你们当干部的都不知道路怎么走,我们老百姓就更不知道了。
 
父亲的权威
 
  后来我说我原也是本地人,我父亲也曾蹲点过你们村。他问我,你父亲是谁,我刚说出我父亲的名字,他就说,你要早说是某人的儿子不就得了。
 
  他随后对着其他在田里干活的农民兄弟大喊一声:大家快把手里活放一下,供销社老主任的儿子要从这里经过,大家帮忙把临时水沟填一填。他告诉我说,我父亲当时在他们村蹲点的时候曾为他们村办了好多好事,有困难的谁家没有拿过他的钱?大家都记挂着他呢。
 
  通常情况下,我父亲是不管我们吃喝拉杂的,只管我们的学习和做人。他几乎没有笑脸,很严肃。只要他回到家,我们都会躲得远远的。
 
  他每天都要检查我们的作业,题答错了他会耐心地给我们讲错在哪,让我们纠正。但字要是写草写错了,那一定会被训。一次做错事他会严厉训斥,但要是再做错,就少不了挨一顿打,还要面壁思过。
 
  家里虽然穷一点,但父亲绝不让我们接受他人给的钱物。
 
  有一年春节前,我父亲管束下的一个单位经理,来到我家,送来一套精致的碗具,说是我父亲托他从外地买回来的,我就收下了。晚上父亲回家后,我告诉了他,结果我父亲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说:“我们家用的着这样的东西吗?说是我让他买的你就相信了?不动脑筋!”
 
  那天外面飘着花,天黑路滑,他硬是要我当晚把东西送还给了人家。
 
  还有一次,我用春节年货计划供应票到公社指定的供应点买东西,当时发货的营业员认识我是他们主任的儿子,就给了我两份货,我当时以为就应该是这么多东西。回家后,结果又被父亲训了一顿,逼着我将多拿的东西退了回去。
 
  此后,我在接受别人钱物的时候就万分小心了,没搞清来路的我绝不敢收。
 
  我父亲从乡镇供销社调到县商业局工作时,组织上为了方便他的工作,给他分了一辆自行车
 
  有一次他从县城回地方搞调研,正好回家过周末,回城的那一天外面下着大雨,他就将自行车留在了家里。我三弟当时刚学会骑自行车,看到家里有车,心里熬不住,天好后就悄悄将自行车骑走了,一下子就骑到了离家50多里路的县城,去找父亲。
 
  父亲因公外出,我三弟被我父亲的同事发现后接待了他,还热情地留他吃了饭。没过几天,我父亲从县城寄回一封信,信中严厉批评了三弟的行为,同时也批评我母亲存在放任管教的问题。后来他从县城回来,我们以为这次三弟又要挨揍了,谁知这次他换了个让我们永远刻骨铭心的做法——召我们开了个家庭会。(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那天他流泪了,他说他整天整天地、甚至整月整月地不回家,对我们关心太少了。他说:“自行车是公家的,除了我工作时可以用,其他家人是不可以用的,用坏了让公家花钱修就更不对了。还有你们是未成年人,未成年人是不得骑车上公路的,万一出了事是会死人的!”
 
  我们做错事,他当着我们的面自责,我们都被感染得留下了泪。父亲当时对子女慈爱的话语和表情永远地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1974年9月,我响应政府的号召,中学一毕业,就下放到离镇有10多公里的公社知青点,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由于我当时shenti瘦弱,体力小,虽然我在人们面前总表现得很坚强,可内心里总希望知青点的领导能看在我父亲也算是个“干部”的份上,能给我一些额外照顾,或者父亲能主动拜托人家多给些关照,但是这只能是我个人的幻想。
 
  父亲有下乡到我们大队、到知青点蹲点服务、指导调研的机会,但他就是回避。我母亲有一次偷偷下乡去看我,找大队领导问了些我在乡下的情况,拜托他们给我些照顾,谁知父亲知道后,把我和母亲都给批评了。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管得了一时,能管得了他们一辈子吗?
 
  退休后,我们弟兄们都希望他和母亲能到城里来和我们一起过过城市生活。可是,让他离开小镇,仿佛让儿离开了水。他说他已习惯了在他工作过的地方生活,说只有在那里他才活的自在。
 
  其实我知道,在那里,才有他的尊严和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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