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事

　　狗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借狗年闲侃而已！

 

　　在丰富汉语的语汇方面，狗可谓地地道道的功臣，我们真应该给狗们佩戴上一枚勋章才对。比如关于狗的成语，就有狼心狗肺鸡鸣狗盗狗仗人势蝇营狗苟狗尾续貂狗眼看人鸡犬不宁狂犬吠日鸡飞狗跳获兔烹狗等等，还有关于狗的许多谚语、俗语、歇后语，就更不用说了。我敢说，就关于狗的语汇，编写一本数十万字的专著，也未必能一一尽数。

 

　　对于人类对狗的态度，我向来腹诽的非常多。就说以狗为语素形成的庞大语汇吧，几乎清一色全是贬义词——好事都叫人做绝，黑锅都叫狗背了！细一思忖，更不对劲：这些骂狗的话其实全是骂人的，诸如人模狗样、狗娘养的、狗日的、狗男女。。。。。。如此说来，借狗骂人，人类真有点欲盖弥彰、自欺欺人！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互相开涮也就罢了，但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狗们垫背呢？

 

　　狗的忠诚无与伦比。小时候看电影，＜＜闪闪的红星＞＞中潘冬子的爱犬就牢牢地抓住了孩子们善良的心；电影＜＜甲午风云＞＞中邓世昌的太阳犬勇救主人、誓与主人共存亡的特写镜头，永远感动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寻常巷陌，烟柳人家，家门口也时常有一只狗睁着警惕的眼睛，替主人守卫着家园的平安。说实在的，在所有关于狗的语汇中，只有“狗不嫌家贫”这句俗语还算公允（尽管其目的是为了比兴下句“儿不嫌母丑”！这些年时兴养宠物，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在亲戚家要来一猫一狗。小猫取名阿黑，小狗取名阿黄。全家人到家后，阿黑讨好地蹭着妻的裤管，或是在我面前踱着猫步，娉娉婷婷地走过，还娇声娇气地“妙呜”数声，然后在院子里和儿子逗着玩，一家人在快乐中消磨掉不少美好时光。可是好景不长，又一个春天到来，在唿哨的春风中，阿黑和窗外的野猫哥一同私奔，不辞而别，徒留一份怅惘给我的家人。“这该死的猫，真没良心，不是人养的！”妻愤愤地说。阿黄可不同，我们进门，它都热情摇尾欢迎，跟前跑后，叫它卧到墙角就极不情愿地卧到墙角，从不抗议。喊它名字的时候，又像一道黄色闪电蹿到我们面前。儿子叫它取鞋，它会很快把鞋子恭恭敬敬地叼了来；儿子把皮球拍跑了，它会用前爪把皮球运过来。。。。。。后来由于家里太忙，阿黄饱一顿饿一顿的，身体明显消瘦。我过意不去，就把它送给了一个卖肉的村民朋友，祈望它过上饥寒无虞的好日子。结果第二天早上，它呜咽着叩开了我家大门。我强忍泪水给它带上铁链牵过去。过了两个月，它又挣脱铁链满脸泪痕地叩开了我家大门。。。。。。妻感慨地说，这年头，像这样的狗也实在是难得啊！
 

 

　　狗对主人死心塌地的忠诚常常让人悲悯落泪。小时候，李叔家养着一只大黄狗。生活饥馑的年月，李大爷无奈地摸着狗头说：“杀了吧，好度过这个最难熬的乏月！”（农历四月，青黄不接，故称乏月）说这话时，大黄狗舔着李大爷的手，李大爷已是老泪纵横。不知是李叔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实在于心不忍，一刀下去，没有刺中要害。那狗痛得跳起来跑开了，边跑边狺狺地叫着，边跑边回头看着李叔。李叔没有追它，它又走拢来。李叔刚要再次下手，它又跑开了。李叔追不上它，就把刀藏到身后，它又走拢来。。。。。。就这样，双方对峙大半天，李叔门前迤逦出一条血路。李叔没了办法，索性回家休息。傍晚，残阳如血，暮色四合。那狗还是瘸着一条腿找到家里，走完了它忠诚的生命历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司机连打几次喇叭，行人照旧流连徜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倒是一条条小狗遵守社会公德，让到马路边上。我感慨地说：“这年头，狗民都比公民强啊！”这话虽有夸张之嫌，然而我们时或见到一桩桩血淋淋的交通事故闯入视线，却极少看到马路上有哪条狗不遵守交通规则倒在血泊中！就说狗族的婚姻与爱情，也往往让人类咋舌侧目，肃然起敬。一条狗爱上另一条狗，似乎从来不去考虑其他因素和条件。而人类的爱情条件会升级定位到位子、票子、房子、车子的高度，而且先条件后爱情，否则“不见”“免谈”！不仅如此，人类还会创造“偷情”“嫖娼”这类词汇并付诸实施。不知这是动物界进化的结果，抑或做人的悲哀？想必会让狗族嗤之以鼻贻笑大方吧？

 

　　两条狗邂逅一遇，嗅嗅鼻子，算是问好；探探前爪，像是握手；狺狺有声，互相交流。整个过程不假修饰，满是真诚。人类见面，相似的礼节也还是有的，甚至更周全更亲昵更夸张，有时亲热到几近肉麻的程度。但双方像进入角色的演员，演技娴熟精湛，却仅是演戏而已！

 

　　狗们都长着一颗战士般勇敢的心。年关近了，街上人山人海。小偷偷了店主的货物夺路而逃，店主紧追不舍，边追边喊：“抓小偷！”可是没有一个人去追。最后还是店主的小狗一口咬住了小偷的脚踝骨，才让小偷绳之以法。但是小狗却不幸被恼羞成怒的小偷敲落两颗门牙，血流一地。在辽阔的草原上，训练有素的牧羊犬像一道道闪电，常常要和叼羊的狼群生死较量，殊死搏斗；庄严的军营里，那些英姿飒爽的警犬同样要承担更加光荣艰巨的战斗任务；寻常人家，小偷来袭，狗们也总是在前面冲锋陷阵，慷慨赴死。。。。。。

 

　　更深人静，月黑风高。强盗们啸聚山林，趁黑打劫，瞅中了王叔家一圈羊。忽然，一声羊咩把漆黑的夜幔撕开一道裂缝，一声狗吠漏进来，三五声狗吠冲进来，全村的狗吠涌进来。。。。。。强盗们慌了手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全村的狗们并肩作战，穷追不舍。在刺眼的手电筒亮光前面，强盗们都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低下了卑鄙的头颅。王庄的狗们无私无畏，团结合作，为王庄书写了一页辉煌的篇章。

 

　　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狗性的光辉往往遮住了所谓人性的光彩，让自诩为灵长目首领的人类羞赧汗颜。怪不得狗们常常处境尴尬，下场凄惨，死后也没有好名声。

 

　　在人的眼睛里，狗永远只能是狗；而在狗的眼睛里，人是否就是“人”呢？跨越时空想一想，流传千年的俗语“狗眼看人低”还真是一句道破天机的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