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佳人曲》原文翻译及赏析

　　佳人曲

 

　　【汉】李延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注释】

 

　　绝世：冠绝当时，举世无双。

 

　　顾：看。

 

　　倾人城：令士卒弃械、墙垣失守。

 

　　倾人国：使国家灭亡。

 

　　顾：看。

 

　　宁：难道。

 

　　【译文】

 

　　苍莽的北国有一位冰肌雪肤的美人，她姿容出落之美，简直是举世无双；幽处娴雅之性，更见超俗而出众；其不屑与众女为伍，无人知已而独立栏杆。她只要对守卫城垣的士卒瞧上一眼，便可令士卒弃械、墙垣失守；倘若再对驾临天下的人君秋波那么一转，亡国灭宗的灾祸，便就要降临其身！但纵然是倾城、倾国，也别要失去获得佳人的良机——美好的佳人，毕竟是世所难逢、不可再得的呵！

 

　　【背景】

 

　　西汉李延年的这首《佳人曲》，是用以向汉武帝推荐自己的妹妹李夫人的。李氏即成为继卫子夫，王夫人之后，得专宠之第三人。

 

　　李夫人是个不简单的女子，聪明而且美丽。首先她的相貌就很不简单，倾国倾城这个成语最先就是用来形容她的。她生得云鬓花颜，婀娜多姿，尤其精通音律，擅长歌舞，却不幸沦落风尘，成为青楼女子。

 

　　她有一位音乐奇才的哥哥李延年，“性知音，善歌舞”，能填词也能编舞。李延年因为善音乐被封为乐府协律督尉，在宫内廷音律侍奉。后来的事情证明李延年不仅是个音乐天才，还是个广告天才，而被他用广告包装的产品就是他的漂亮妹妹李氏。

 

　　一天，他利用给汉武帝唱歌的机会，唱出了他自己创作的一代名曲《佳人曲》。汉武帝听得如痴如醉，“果真有如此美貌的佳人吗？”平阳公主趁机说道：“延年的妹妹貌美非凡！”武帝连忙召李氏进宫，只见李氏体态轻盈，貌若天仙，肌肤洁白如玉，而且同其兄长一样也善歌舞。大概此时，《佳人曲》的唯美词句又回荡在汉武帝的耳边，就这样李氏开始了她的宫廷生活，并立刻受到了宠爱。

 

　　然而时间不长，本就体质柔弱的李夫人在产后失调后，不久就萎顿病榻，日渐憔悴。但武帝依然惦记着她，对其她嫔妃毫无兴趣，包括卫皇后。李夫人智慧上的不简单之处此时完全显露，病态怏怏中的她自始至终要留给汉武帝一个美好的印象，因此汉武帝每次来探病，她都将自己全身蒙在被子里，不让武帝看她。武帝很不理解，执意要看，李夫人蒙被说道：“臣妾想将儿子昌邑王与妾的兄长托付于陛下。”武帝劝说道：“夫人如此重病，不能起来，若你让朕看你，你当面将他们托付给朕，岂不快哉！”李夫人却用锦被蒙住头脸，在锦被中说道：“身为妇人，容貌不修，装饰不整，不足以见君父，如今蓬头垢面，实在不敢与陛下见面。望陛下理解。”汉武帝相劝：“夫人若能见我，朕净赐给夫人黄金千金，并且让夫人的兄弟加官进爵。”李夫人却始终不肯露出脸来，说：“能否给兄弟加官，权力在陛下，并不在乎是否一见。”并翻身背对武帝，哭了起来。武帝无可奈何，十分不高兴地离开了。汉武帝离开后，李夫人的姐妹们都埋怨她，不该这么做，惹得皇帝发怒。李夫人却说：“凡是以容貌取悦于人，色衰则爱弛；倘以憔悴的容貌与皇上见面，以前那些美好的印象，都会一扫而光，还能期望他念念不忘地照顾我的儿子和兄弟吗？” 她死后，汉武帝伤心欲绝，以皇后之礼营葬，并亲自督饬画工绘制他印象中的李夫人形象，悬挂在甘泉宫里，旦夕徘徊瞻顾，低徊嗟叹。

 

　　由于汉武帝对李夫人念念不忘，所以便根据李夫人的临终嘱托，用高官厚禄照顾她的兄弟们，使他们富贵，这样也就使失落的内心得到平衡，从而求得安慰，以求减轻思念的痛苦。于是汉武帝金口一开，任命李氏的大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二哥李广利为将军。李广利这个祸害前后三次出征，前两次远征大宛，一次远征匈奴，李广利一人前后共葬送了不下十五万士兵的性命。即使是剽悍的匈奴人，在与西汉对峙的上百年时间里也没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赏析】

 

　　对“佳人”的夸赞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的渲染铺垫，但其意蕴却非同凡俗。南国秀丽，其佳人多杏目柳腰、清艳妩媚；北国苍莽，其仕女多雪肤冰姿、妆淡情深。李延年开篇便点出“佳人”为北人。她有倾城倾国之美，所以不屑与众女相比，“独立”却泛起了点点的哀愁。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句，别具一格地写出了佳人之美，美到回眸全城的人都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再回头全国的人都为她的绝顶姿色而惊叹！

 

　　这阕短短的歌，是宫廷乐师李延年唱给汉武帝听的，目的是“推介”自己的妹妹李夫人，一曲歌罢，雄才大略的武帝闻之而动心，立时生出一见伊人的向往之情。这首歌的起句平平，对“佳人”的夸赞开门见山，一无渲染铺垫。但其意蕴，却非同凡俗。地国秀丽，佳人多杏目柳腰、清艳妩媚；北国苍莽，其仕女多雪肤冰姿、妆淡情深。此歌以“北方”二字领起，开笔就给所歌佳人，带来了一种与南方迥异的晶莹素洁的风神。北方的佳人何止千万，而此歌所瞩意的，则是万千佳人中“绝世独立”的一人而已，“绝世”夸其姿容出落之美，简直是举世无双；“独立”状其幽处娴雅之性，更见得超俗而出众。不仅如此，“绝世而独立”还隐隐透露出，这位佳人不屑与众女灵伍，无人知已而独立栏杆的淡淡哀愁一那就不仅是超世脱俗，而且更楚楚可怜了。这就是平中孕奇，令人生出对佳人的心向神往之情了。

 

　　接下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更让人浮想联翩：她只要对守卫城垣的士卒瞧上一眼，便可令士卒弃械、墙垣失守；倘若再对驾I临天下的人君“秋波那么一转”，亡国灭宗的灾祸，可就要降临其身了！表现佳人的顾盼之美，竟然发为令人生畏的“倾城”、“倾国”之语，真是匪夷所思！但如果不是这样夸张，又何以显出这位佳人惊世骇俗的美好风姿？

 

　　结尾也耐人咀嚼。上文对佳人的美好作了极度的夸张，结尾则突然一转，化为深切的惋惜之语：“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两句故作取舍两难之语，实有“欲擒故纵”之妙：愈是强调佳人之不可近，便愈见其美；而愈是惋惜佳人之难得，就愈能促人赶快去获取。作者的用意，正是要以深切的惋惜之辞，牵动武帝那难获绝世佳人的失落之感，从而迅速作出抉择。

 

　　【作者】

 

　　李延年，男（？—约公元前90年），汉武帝时造诣很高的音乐家，中山人（今河北定县一带），出身倡家，父母兄弟妹均通音乐，都是以乐舞为职业的艺人。代表作《佳人曲》。

 

　　李延年，中山人，身及父母兄弟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刑，给事狗监中。女弟得幸于上，号李夫人，列《外戚传》。延年善歌，为新变声。是时，上方兴天地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辄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新声曲。而李夫人产昌邑王，延年由是贵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而与上卧起，其爱幸埒韩嫣。久之，延年弟季与中人乱，出入骄恣。及李夫人卒后，其爱弛，上遂诛延年兄弟宗族。（《汉书·外戚传·李延年》）